劉晴剎時抱著白鳥轉頭就跑。

　　極寒之地的氣候瞬息萬變，上一刻還是澄明的天空。下一刻大雪就紛飛了起來。風雪呼嘯。

　　旋卷的飛雪在荒涼寒冷的白晝像滿天的飛絮，遮擋人的視線。

　　松軟的白雪越堆越厚，踩下去就是一個大坑。劉晴艱難在雪地跋涉。

　　雷霆的憤恨怒吼的身音越來越大，傳到劉晴耳里卻越來越朦朧。

　　她臉漲得通紅，大口喘粗氣，停了下來。下意識回頭看去，白壓壓的一片，已經看不見雷霆的影子了，像是這雪會吃人。

　　遠處轟隆隆地傳來的巨響，把劉晴嚇得面無血色。雪依然在下。她突然意識到，這是雪崩。

　　身音越發離近了，她慌亂地急步飛奔。即使跌倒也要爬著往前，雪崩就像她頭上的一把快要落下的鐮刀，她能感覺到腳下的雪在流動。

　　死亡是一瞬間的事。她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反倒沒有了對死亡的畏懼，更多的則是欣慰自己還有個人陪。

　　…………

　　清脆的蟲鳴聲隱隱約約地傳進她的耳朵里，她緩緩地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她不適地瞇緊了眼睛。

　　劉晴揉著眼睛坐了起來。活著的恍惚感還讓她有些不適應。

　　她現在在叢林的空地上，前面的樹梢上還有沒有化完的積雪。

　　劉晴垂下視線，在她的旁邊，濕漉漉的草地上躺著空音給她的玉佩，上面出現了許多蛛絲般的裂縫。

　　可能是在雪地里放了太久，拿在手里，十分冰涼。

　　她平靜的拾起，放進自己的貼身口袋里。

　　環視一周，茂密的松林上掛滿了柔和的新雪，時不時悅耳的鳥鳴聲。

　　這里不是極寒之地。而且白鳥不見了。

　　嗖嗖的身音。

　　“誰？”她朝草叢那里大聲喊道。

　　劉晴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其實內心慌得不行。

　　攥緊拳頭，慢慢地接近。

　　撥開草叢，只見一只巴掌大的雪白狐貍在悠閑地啃著果子。

　　狐貍對她的靠近一點反應都沒有，頭都不抬一下。

　　劉晴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走上前，連狐帶果一起抱在懷里。可它理都不理，在她懷里繼續啃果子。

　　劉晴皺起眉頭，露出疑惑地表情。雙手把它撈起來，舉高，仔細打量。

　　小巧的狐貍臉，碧藍的眼瞳。

　　應該沒錯吧？它都不認生的，直接讓我抱啊！可他什么時候這么乖順了？

　　環顧四周，也沒有別的狐貍呀！劉晴狐疑地糾結地苦著臉還是把它抱走了。

　　這山丘不高，她順著彎彎的泥濘山路往下走，不遠處，就有一戶人家。

　　裊裊的青色炊煙在冬日澄澈的天空中緩緩升起，

　　劉晴看著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她真的從極寒之地出來了。

　　這棟房子跟她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房檐很低，低矮的屋頂使房子像是臥倒在雪地一樣，半截身子都在雪里。

　　她深呼吸，走上前，謹慎地敲了敲厚重的木門。

　　“誰啊？”一道厚重的男聲問道，緊接著，面前的木門發出沉重的嘎吱聲。

　　一個高大雄厚的赤膊壯年男人出現在面前，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劉晴透過他，發現屋里很黑，黑洞洞的，像深不見底的魔窟，心里一涼，看這男人兇神惡煞，頓時后悔了，臉色都嚇白了。

　　吞了吞口水，

　　“沒…沒事！”顫聲道。

　　“是誰呀？”一道爽朗的女聲由遠及近，從里面傳來。

　　那男人左旁突然冒出來一只古銅色的手把他推開。

　　一個體態有些豐滿的女人露了出來，大概有三十多歲。那女人一見劉晴，就驚喜地笑了起來。

　　“好久沒見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隨后視線往下，眉頭一皺。

　　“怎么這么狼狽？哎呀！快進來，快進來，外面這么冷。”那女人熱情地直把她往里推。

　　女人的出現徹底安了劉晴的心。

　　經過那個男人時，女人嬌嗔地一巴掌拍在他胸上，埋怨道：

　　“瞧你把人家姑娘嚇的。”

　　那男人也不生氣，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轉過身，把厚重的門關上，又發出一聲響。

　　劉晴進來以后才發現這里其實很明亮，房子中間有一個不大火堆正在噼里啪啦地燃燒著，上面有一個小鍋在咕嚕嚕地煮著東西。

　　進來之后的熱氣讓劉晴有些不適，打了一個哆嗦，漸漸地身體才暖和過來。

　　這里是一家獵戶。四周的墻上都掛滿了獵具。在冬天，不好打獵，倒是沒看過有幾個野獸尸體。

　　她坐在火堆旁，身上披著干凈的被子，狐貍蜷縮在她腿上，舔她的手指。

　　女人看向她，劉晴正低垂著頭，靜靜地盯著那團火，看著格外可憐。

　　“姑娘也是從北國逃難來的吧？”女人遞給她一碗熱湯。

　　劉晴抬頭看她，昏黃的火光明明滅滅地映照在她圓圓的臉上，像是慈眉善目的菩薩一般。

　　“謝謝。”劉晴感受著手上的熱量。

　　北國？這是人界？

　　“北國今年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被凍死，這該死的殺千刀的。”女人咬牙切齒地喊道，在鍋里攪拌的湯勺越來越快。

　　劉晴垂下眼瞼，有些懵，她還不清楚情況。

　　女人顯然已經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越發可憐起這個這個瘦弱的逃荒女孩子。

　　劉晴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感受著熱氣從她的嘴里一直到胃。

　　“前些年就有很多人逃往西楠國了。”男人在旁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們經常會遇到逃亡的人嗎？”

　　“對。這里是北國和西楠國的邊境。所以經常有逃亡的人會經過這里。”女人說著又給她舀了一勺熱湯。

　　聽他們的口氣，像是逃亡的人不少啊！

　　“北國出什么問題了嗎？”劉晴輕聲問，低著頭，把碗放在浮生面前。看著浮生伸出舌頭一下一下都舔著湯。

　　氣氛突然沉寂了下來，女人沉默地起身走進廚房。男人閉上眼，搖搖頭。

　　“稅收啊，年年都在漲，百姓們負擔不起，然后被抓走做苦役。”

　　“今年更是可惡，大雪封田，百姓們顆粒無收，糧稅不降反升。”

　　男人沉重的語氣，像一座山重重地壓在劉晴心底。屋里的氣氛壓抑得可怕，像一灘黑沉沉的死水。

　　劉晴怔神。

　　沉默過了許久，嘴角一涼，低頭一看，小狐貍睜著一雙濕漉漉地藍色大眼睛望著她，溫柔地舔她的嘴角。

　　她的心里頗感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