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劍尖已經插入了皮膚之中，有絲絲血跡滲出來。

　　“你若是不愿清醒的話，我就死在這里好了。”

　　那聲音很決絕，花亂意識到嘉慕是真心的。花亂的心動搖了一霎那，也只有那么一霎那。卻聽見身后拔劍之聲。

　　寒光一閃，鮮血四溢。

　　趁著花亂慌亂的須臾，媚術的控制力減弱。玉骨便拔出承劭，在嘉慕捅傷自己之前，狠狠將自己的胳膊撞上劍刃。

　　痛。痛得不行。可是劇痛也讓玉骨的神智逐漸恢復。他咬著牙沖到嘉慕的身邊，按住她想要自戕的手。

　　嘉慕呆呆地看著玉骨流血的胳膊。好重的傷，幾乎連骨頭都能露出來。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

　　玉骨冰涼的手覆上嘉慕的，拉下她的手，嘴唇都泛白了，卻還在責備她。

　　“嘉慕，你傻嗎。”

　　嘉慕幾乎想落淚，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傻啊！快包扎啊！”

　　從小布袋里拿出她在衡州集市上買的紗布，手哆嗦著纏在玉骨的傷口上。

　　玉骨貪婪地看著此刻的嘉慕。

　　眼睛微紅，有些濕潤的嘉慕。

　　用關切的、緊張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嘉慕。

　　為了救他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的嘉慕。

　　看到他受傷，雙手都在顫抖的嘉慕。

　　這樣的嘉慕十分陌生，讓他擔心，又讓他喜悅萬分。

　　嘉慕是因為心中有他的位置，才會如此嗎。

　　花亂遠遠地打量著兩個人，突然覺得挺無聊的。

　　她也不是什么惡人。拆散有情人，對她來說，確實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花亂搖了搖燈籠，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不過嘉慕和玉骨倒都沒發覺。

　　“嘉慕，”玉骨抬手觸碰了嘉慕脖子上的血跡，“你也受傷了。”

　　只是碰了碰，手就不想收回去。

　　嘉慕無奈，這叫什么受傷，不過就是破了個皮嘛。明明自己才叫受傷，才關心她，真是的，讓人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包扎好，嘉慕望著傷口不敢抬頭。

　　“玉骨，你還記得剛才的事嗎，”嘉慕小聲問道。

　　“記得。”

　　“剛才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那么多，只是太生氣，太沖動，一時忘記了后果……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你生氣的話，盡管打我吧，下次我不會這么做了，還好你平安無事……”

　　別說她這么道歉，便是不道歉又能怎樣。

　　怎么會怪她。

　　“嘉慕，沒事。”玉骨輕聲地安慰她，“我有時候也會沖動，而且，我這不是沒事嗎。”

　　她真是狼狽啊，這一刻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雖說很難過，可也不至于哭啊。

　　她可是國師大人，怎么能在別人面前哭呢？

　　雖說這么想，但眼淚還是完全不聽她的，自顧自地流下來。

　　真不想讓玉骨看見自己哭的樣子，好丟臉，好難看。

　　強忍著轉過身去，眼淚劃了一個弧線，滴落在衣襟上。

　　玉骨也慌了，“嘉慕，你，你怎么了？”

　　“不怎么，不要看我啊！”

　　嘉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但是又怎么抑制得住。

　　玉骨只能又轉到她面前，開始向她道歉。

　　“對不起，嘉慕，我不應該瞞著你蘭舟先生的事，也是我意志力不堅定，修為太低，才會著了那狐妖的道，對不起……”

　　“哪里有你的錯啊，你道歉干什么……”

　　饒是眼淚停不下來，聽見玉骨這莫名其妙的道歉，嘉慕還是覺得有些好笑了。

　　“那為什么……？”

　　唉，不要問為什么啊，玉骨。對于忍不住哭的人，最不該問的問題，不就是，為什么嗎？一問到這個問題，原本剛剛緩和的情緒，又被帶回了深淵里。

　　“玉骨，我好沒用啊。”嘉慕哽咽著，“其實，我根本也不配做這個國師。比起我來說，還是你更合適。要不我去和圣上說，不干了算了。我不當國師了，我要回山上去。”

　　“嘉慕，你說什么呢？”玉骨嚇了一跳，“怎么可能說不做就不做啊？”

　　“我不管，我不想做了……”

　　“是圣上和江大人，當然還有我，一起選了你，”玉骨溫言勸慰道，“你要辜負我們的信任嗎？”

　　“你們都是眼瞎了嗎？”嘉慕氣結，“選誰不好呢，師父也是，為什么要我來，不論是二師姐三師兄，哪個都比我合適，為什么要我來……我根本就是個廢物嘛……我這種人……還修什么道，成什么仙，我這種廢物……”

　　玉骨沒想到她會毫無預兆地說這些話，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安慰道，“嘉慕，你很好，只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她好不好她是不知道，可是玉骨真的好。

　　啊，玉骨。玉骨。

　　“少俠……”嘉慕的聲音悶悶的。

　　“怎么了？”

　　嘉慕不好意思道，“我可以抱你一會兒嗎？”

　　小心翼翼的聲音，給了他一種她在撒嬌的錯覺。

　　如何能說不呢。

　　玉骨沒有回答，卻主動將嘉慕攬入了懷中。

　　嗅著玉骨身上的香氣，嘉慕伸手緊緊抱住他的后背。明明很冰冷，卻又極其溫暖。像是能夠把她空蕩蕩的心房都裝滿一般。

　　眼淚將玉骨的衣服打濕。不知道哭了多久，心逐漸平復下來，卻依然眷戀這種滿溢的感覺，舍不得離開。

　　人活著不就為了一個擁抱嗎？有時候會這么覺得。為了一個擁抱，也做什么都值得。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愿意給自己真摯的擁抱的人呢。不過寥寥。

　　是不是，還是不應該錯過，這僅有的溫存呢。

　　掙扎了許久，終于放開了玉骨。一看他的衣服上濕了一大片，就有些尷尬。

　　“對不起，回去衣服我幫你洗……”

　　嘉慕慚愧地低頭說道。

　　玉骨微笑道，“好。”

　　“不過，我不是很擅長洗衣服就是了。從前在山上的時候，四師姐總說我衣服洗不干凈，所以我常常拜托四師姐給我洗衣服，她干活又快又好，真是羨慕……”

　　嘉慕說著，也輕輕地笑了笑。

　　“但是未來，我會努力做好的。各種方面都是。”

　　這樣的嘉慕，是他最喜歡的樣子。

　　“那敢情好，你總算是長記性了。”

　　“嗯，畢竟我也不是木頭嘛。”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無功而返，最終沒有救回來雨晴，玉骨還受了傷。

　　但是也要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知道雨晴現在在哪里了。而且即使他們不去救，也不知道哪天就會被放回來。

　　可是，這話總不能對南會鈞說。

　　想到這里還是發愁。

　　雖然玉骨堅決反對，但嘉慕還是送玉骨回了家。雖然嘴上說是不放心，可是嘉慕只是不想和他分開而已。

　　哪里不一樣了，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