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鳥能來參加老夫的壽宴，老夫高興啊！來，雍華殿請！壽宴待會兒就開始！”國師假笑帶路。

　　一邊恭維一邊瞅洪淵。她沒有遮面，也換了衣服。只是這雙眼睛，總覺得哪里見過。

　　洪淵回以微笑，只要靈鳥不揭穿，自己這個假冒的仙家人就是比真金還真。

　　國師瞅了半天，也不好詢問。

　　到了一處較為僻靜的宮道，洪淵適時地咳了一聲。

　　九鳳眸光一閃，瞇瞇眼笑，“國師快去忙吧！我們自己隨意轉轉，轉夠了就去赴宴！”

　　國師一愣，不由自主地先瞥了一眼這位從頭至尾，不發一言，只會微小的洪淵。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真正厲害的角色并非這九頭鳥，倒是這沉默寡言的女子更要提防些。

　　眸光一掠而過，滑向皇宮的東北角，又匆匆轉回九鳳臉上。

　　“自便，自便！老夫還指望姑娘指點我們這御花園的布置呢！”

　　九鳳依舊瞇瞇眼笑，用“揮手”的方式催促離開。

　　洪淵垂眸不語，只是掩在濃密睫毛的眸光有一搭沒一搭的往皇宮的東北角望。方才黃龍那眼神就是在傳遞，東北角必然是一處要進所在。最起碼，也是仙家不該去的地方。

　　“總算支走這老狐貍了，客套半天，臉都笑僵了！”

　　九鳳望著國師遠去的背影，嘟嘟囔囔地抱怨。然后，拍拍洪淵的肩膀，“走！咱們也去逛逛這凡間的御花園，和仙家的萬花園比比，哪個更妙！”

　　洪淵眸中閃過一絲勉強，卻又瞬間被靈巧遮蓋，遂答應了，跟著往御花園走。

　　正值四月，萬物蔥蘢。

　　紅黃相間的長壽花擺滿了御花園，一眼望去，眼花繚亂。中間穿插幾株萬年青，葉子肥厚寬大，迎光看去，反射著飽滿的光。

　　御花園一角的假山群附近，載滿了南天竹。一粒粒匯成了一簇簇，一簇簇聚成了一團團，圓潤透亮如露珠，鮮紅朵朵似瑪瑙。一樹琳瑯，隨風輕擺，總讓人提心吊膽，怕風吹了他們。

　　“哇！這長壽花又潑辣又好看，可以考慮下次給哪位仙家做壽，帶上幾株去送。你覺得……”

　　九鳳回首，發現自己也不知從何時起，變成自言自語了。

　　宮道一望到頭，沒有。

　　荷池撈了無數遍，沒有。

　　花叢翻出了花根，沒有。

　　九鳳皺眉思索片刻，選了一條路去尋。

　　正在九鳳發動人手掘地三尺找人之時，不遠處的假山群中，沒良心的洪淵遭報應似的被圍困了。

　　剛才趁九鳳不備，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假山。憑著幾世經驗，準備橫穿假山，去國師忌憚或憂心的東北角看看。

　　假山群崎嶇岔路良多，真是藏人的好地方。只是青石板路太脆硬，沒些輕功在身，腳步一踩上去就“噠噠……”作響。

　　輕功，洪淵不在話下。

　　可是，洪淵還沒繞過三個岔路口，就聽旁邊一處通道內，有窸窸窣窣的衣袍翻動聲。拐彎、貓腰、探頭，偷偷去瞄，發現一名男子在背對著她換內侍的服裝。

　　他的動作笨拙得很，穿了袖子，不便系盤扣。脫下來，想先系盤扣，再套上。卻又因為領子部分的盤扣系好了，領口變小，頭鉆不出來了。

　　如此，歪歪扭扭，拉拉扯扯，折騰了半天。洪淵都要等煩了的時候，他終于弄好了那件袍子。

　　看那笨手笨腳的樣子，洪淵已經判斷他一無是處，對自己構不成威脅。抬腳準備繼續往東北角溜。

　　“誰？誰在那兒？”

　　粗魯的男聲從除了洪淵和換衣服內侍的另一個岔路傳來。

　　聽那聲音，絕對是練過功夫，甚至是上過戰場的。氣息勻稱，后繼有力，打起來，不落好。

　　洪淵抬起一半的腳凝在了半空。

　　換衣內侍提到一半的外褲僵在了膝蓋處。

　　腳步聲越來越近，洪淵也慢慢緊張起來。眸光變換，倉促準備開口。

　　那內侍似乎更心虛。

　　“我！佐霞行宮的小杜！”

　　正說著，一位御軍扮相的人出現在岔道路口。他的影子隨著他拐向內侍方向，似乎要擦著洪淵的鼻尖了。

　　洪淵不覺屏息凝神，強行讓自己呼吸變微弱。自古武藝高超者，隔著墻身也能憑借呼吸聲判斷你的具體位置。

　　“小杜？”御軍狐疑地盯著內侍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對不上號。

　　御軍長年把手皇宮，守在佐霞行宮的全是內侍，兩相平時很少聯系，故也認不出幾個。

　　他微點著頭，準備要走。忽又轉回來，“不對呀！不管下人、主子，自有更衣室更衣。你怎么在這鬼鬼祟祟的換衣服呢？”

　　邊說邊環顧四周，眼皮微瞇，像是聞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還沒被發現。

　　那小杜憋紅了臉，才弱弱的說道：“小人鮮少在宮內，對于這些實在不知。這不，剛才不小心弄濕了衣服，只得在此將就了。”

　　御軍壞笑，“還不小心弄濕了？我看是……嘿嘿！”

　　話說一半，還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內侍的襠部。那裝模作樣擰緊的鼻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眾所周知，內侍由于當初做的凈身沒恢復利索就干活或者年老松弛等因素，都會有漏尿的問題困擾。

　　深知此事的御軍做出的動作，用實際行動演了一場“無中生有”的大戲。

　　內侍只躬身垂眸，眸光掠向御軍，又忽的收回，“無論如何，還請軍爺行個方便。總不能讓我穿這一身去伺候那些貴客？”

　　御軍對于他的默認和意有所指非常滿意，掉頭昂首走了。

　　直到遠的聽不清腳步聲了，那內侍還愣愣的看著那個岔路口，眼神復雜。

　　洪淵長吁一口氣，只一瞥，發現那內侍有些不對勁兒。一般的內侍被凈身后，都是不長胡須的，皮膚細膩滑潤，沒有胡茬。

　　而這內侍，和普通男子一樣，即使天天修理胡須，下巴處仍舊有一圈烏青的胡渣。

　　他是假的內侍，他剛才演那一出。不是隱藏他，就是隱藏我。

　　他為什么要隱藏？

　　洪淵甩甩頭，不再糾結這些細節。反正這份情，記下了。日后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