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白貓
八寶聽了蘭昭儀的話,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將頭深深埋進膝蓋里蜷縮成一團,發出一聲低低的野獸般的哀鳴。
葉蓁蓁不去理會蘭昭儀,快步走到八寶面前,蹲下身子,絲毫不在意她身上的污漬與惡臭,用手撫著她的頭發輕輕安慰她:“沒事的,有我在。”
八寶顫抖地將埋著的臉抬起來去夠葉蓁蓁微溫的手心,眼里無盡的絕望中又裹挾了一絲彩虹似的碎光,嗚咽道:“主子,我沒有.......”
葉蓁蓁嘆了口氣,伸手將她環住,又怕碰到她的傷口,只能虛扶著:“我知道。”
又看向蘭昭儀,語氣轉硬,如同一只護崽的母雞般梗著脖子:“我流仙閣的人為何會被咸福宮的人使喚去端湯倒水?昭儀娘娘所說的人證物證又是什么,可否讓蓁蓁見識一下呢?”
蘭昭儀還是笑著,滿臉無奈,似乎是拿葉蓁蓁沒辦法,點點頭:“也罷,畢竟主仆情深,還是搞清楚些的好。”說罷轉頭和身后的圓臉侍女囑咐了幾句,那侍女福了福身,低頭快步走了出去。
葉蓁蓁看著那個圓臉侍女匆匆離去的背影,眼里閃過一抹沉思。
很快,那侍女帶著另一個小宮女進來,后面還跟著兩個個小太監,手里各托著一個蓋了紅布的托盤。一個紅布扁平,另一個紅布高高拱起,凹凸不平,不知下面都放了什么東西。
小宮女低著頭畏畏縮縮地進來,也不敢看人,進來就跪在地上。
蘭昭儀點點頭,柔聲對她說:“別怕,把你那天和我們說的話再對著葉才人說一遍吧。”
小宮女于是對著葉蓁蓁磕了個頭:“奴婢叫小蓮,是葛主子的二等宮女。那日葛主子的湯煲好了,奴婢奉命去膳食局取,回來路上碰到了八寶。八寶與奴婢順路,就一起走了,路上奴婢突然腹痛難忍,便拜托八寶幫忙送湯回去。怎料等奴婢趕回咸福宮時,竟,竟就出了這事……”
她說著邊捂了臉痛哭起來:“都怪奴婢……如果當時是奴婢自己送湯,就,就不會……”
“這么說,你并未親眼看到是八寶下的毒?”葉蓁蓁打斷她的話,又轉頭看向蘭昭儀,眉頭挑起:“這就是您所說的人證?”
“葉妹妹你先別急,咱們繼續往下聽。”蘭昭儀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小蓮點點頭繼續道:“奴婢雖未親眼看見八寶下毒,但是當時奴婢趕回咸福宮時,正看到她急匆匆地離開,還往草叢里丟了什么東西。”
一直立在一旁的圓臉侍女此時掀起了其中一個小太監托盤上的紅布,里面擺著一張皺成一團的油紙,上面還殘留有細細的淡黃色粉末。
“您請看,這便是我們從小蓮所說的草叢里找到的東西。經太醫驗證,確實是用來包裹葛才人所中之毒的紙包。”
葉蓁蓁這下覺有些難辦了,眉頭微蹙,皺成小小的川字:“你確定你當時看到的是八寶?會不會是看錯了?”
“不會的,無論是衣服還是身量,分明便是八寶。奴婢當時才剛與她見過,又怎會認錯。”小蓮搖搖頭,很是篤定。
葉蓁蓁沉思片刻,目光看向另一個托盤:“這里面裝的又是什么?”
圓臉侍女面上顯露為難之色:“葉主子,并非奴婢不給您看,這里頭……奴婢是擔心嚇到您。”
蘭昭儀也在一旁勸阻她:“是啊,當時我們看了也是嚇得半死呢,要不就不看了?只這證人證言與這油紙包已足夠定罪了吧?”
葉蓁蓁還沒說話,這邊一直安靜的八寶突然把頭高高仰起,對著蘭昭儀凄厲大喊起來:“奴婢沒有丟那油紙!那個人不是奴婢!”
這邊小蓮見狀也急了,也顧不上這是在什么地方,和八寶對嚷起來:“八寶你意思是我在各位主子面前說謊嗎?”
“安靜!”蘭昭儀厲聲打斷二人,“你們什么身份,敢在皇上面前吵吵鬧鬧?”
葉蓁蓁一言不發,大跨步走上前去,一把掀開那塊高高拱起的紅布。
周圍傳來一片驚呼聲。
紅布下,是一只白貓僵直的尸體。
十月天漸寒,尸體還未腐爛,似才剛死不久。
“這是怎么回事?”
皇帝站起來,走過去摟住葉蓁蓁。見她指尖微涼,心知她果然也被嚇到了。正要摟著她回椅子坐下,葉蓁蓁卻掙開他,重新站到白貓面前,壓下心里泛起的的惡心與恐懼,仔細端詳著。
“我來說吧。”葛才人本來就知道紅布里裝的什么,此時眼都不敢往那邊瞥,但還是報仇心切,急于想讓八寶給自己死去的孩子認罪抵命,于是揚言出聲道。
“這是我宮里養的貓。那日八寶送湯來,我上次在姐姐的流仙閣里見過她,見是姐姐的人,便不疑有他,一口氣喝了半碗。剩下的擱在桌上,這貓進來舔了幾口便突然渾身抽搐,倒在地上。我這才覺得不對,趕緊又是催吐,又是讓人去喚太醫,可是,可是已經晚了!!”
說到最后,她渾身顫抖,雙目噴火,簡直恨不得對面前的八寶啖肉飲血,對葉蓁蓁也多了幾分怨忿。
“太醫怎么說?”葉蓁蓁此時倒鎮靜下來,只想了解更多信息。
“太醫見這貓死狀僵直,口鼻發紫,判斷其也是中毒身亡。若不是這貓兒護主,以身示警,只怕連葛才人自己這條性命也救不回來了。”蘭昭儀憐惜地拍著葛才人的肩膀安撫她,對葉蓁蓁嘆了口氣:“我知道葉妹妹心軟,但這涉及皇嗣,總得有個交待。”
葉蓁蓁聽完來龍去脈,沉默半晌,然后突然抬頭環顧了眾人一眼,著重在那圓臉侍女臉上頓了頓,展顏笑道。
“可巧,我家小張太醫對動物醫理倒也頗有研究,不妨,再請他也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