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火焰混雜著煙塵,帶著有些驚人的熱量向著天空之中竄去。天空之中卻陰沉的厲害,可能是山下的火燒的太久了,云雨將至,卻連一絲清風都沒有。
“首領,魏大人,請將靈禁撤下吧,我們想要最后一搏,帶著榮耀和理想迎接最后一刻。”
“首領,請將靈禁撤下,喝上一口水吧。”
“首領……”
“首領!”
魏興寧覺得自己還好,最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反而沒有那種透支的疲累了。紫府、元嬰似乎已經都已經輕飄飄的了,但是用用力,還是能夠多出上一份力量,多堅持一段時間。
“別多說其他事情了,我們的書籍都保存下來了么?我們的人員名冊,都焚毀了么?”
一聲巨大的響聲傳來,天空和營帳之內猛然亮了一下,原來是一道天雷的術法直直的撞在了靈禁之上,魏興寧的臉色突然的紅潤了起來,本來不停滴下來的汗珠子,現在也停了下來。他只是覺得有些熱,心跳的很快。
“保守派的攻勢,也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吧。”
和魏興寧長得很像,但眉眼確是一個很成熟的女子,這是他的妹妹,也是林鐵的妻子,是小林的母親,是一個備受崇敬的人。
用一個方巾不斷的擦拭著魏興寧的臉龐,雖然汗液停了下來,但是一個個小小的鹽粒被體溫凝結在了臉上,魏瓔寧看著已然油盡燈枯的兄長,雖然唇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但雙頰之上卻不自覺的沾染上了淚水。
“魏瓔寧,我不記得我們的關系有這么好。我應該還能撐上一點時間,你帶著我們的書走吧,只要我們還有一本書,就能再燃起一片大火。同胞們,理想不滅,我們縱使成為柴薪,也能夠為更為光明與自由的明天多生一把火。”
“我不能走,將你孤零零的留在這里,可不是一個稱職的家人。”
“家人應該是相互幫助的。”
“家人應該是最后陪伴的。”
幽魂會的人,最后只剩下了營帳之中的十五人了。即使是山頂,在各種攻城的聯合法術也是顯得頗為乏力的。足足三個書箱,書籍被存放的整整齊齊,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敬仰著竭力維持著靈禁的魏興寧,沉默不語。
“幽魂會,不要做統治者,不要做壓迫者,不要做剝削者。要成為最頑強的野草,要成為無處不在的幽魂,要成為無法撲滅的火星。今日我在這里宣誓,為生命的徹底自由,為新世界的到來,永遠的成為幽魂,永遠忠誠,永遠理智,永不背叛。”
“諸位同胞,這是最后撤離的機會了。請銘記我們的誓言,走吧。”
十四人,三個歲數小的,背上了書箱,有了書箱,就能夠開辦學校,就能夠開設支部。剩下的人,紛紛的拿起來斑斑血跡的武器,他們也都知道,想要活著逃離,這真的是最后的機會了。
魏興寧的真元并非無限,從紫府和元嬰之中能夠壓榨出來的,也已經到最后的時刻了,但是只要靈禁還在,保守派就只會強攻這一點,到頭來,他們想要的,不過是自己的性命罷了。
這些人似乎是認為,只要天下沒有魏興寧,就沒有幽魂會了。這可真是可笑,可笑之至。
人啊,來得快,走的也快,訓練有素的幽魂們,每個人在魏興寧的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禮,急速的從暗道之中退走了,暗道的清寒的風,緩緩的吹拂過整個營帳,將沒有扎好的帳子一角吹開了一個縫隙,讓原本悶熱的天氣,有了一點點的清爽。
雷霆從云中降下,擊打在靈禁之上,釋放出燦爛的火花,迅速的消散在稀薄的空氣之中,這些火焰攪動了有些僵硬的空氣,一個個火團將原本貼在地面上的潮濕蒸發到高空,修士們驕傲的靈力將脆弱的平衡一一打破,終于,從營帳的縫隙之中,一個冰冰涼涼的水滴,就這樣砸在了魏興寧的脖子后面。
下雨了,悶熱被一掃而空,除了潮濕的風還帶著讓人有些不舒服的溫熱,不過有著些清風,總比沒有要好得多。
應該還有一會兒時間,魏興寧可不想要浪費,為了這早已安排好的劇本,魏興寧可是準備了很多的東西,有一杯好酒,很貴,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才能夠喝。還有一點最后的公文,往常覺得麻煩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卻覺得有些親切,人類總歸是習慣的生物,再討厭,突然卸下這個擔子也是有些惋惜。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外界的支部,竟然能夠傳來這么有味道的歌曲,當魏興寧第一次聽的時候,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里面的感覺。雖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此刻,魏興寧卻不自覺的哼唱起來。
“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一來是馬謖無能少才能,二來是將帥不和才失街亭。”
一開始是哼唱,但是越來越專注,隨著魏興寧站起身來,他極為認真的唱著,連一絲氣韻都不愿意錯。
“這個時候唱歌,不是更加耗費體力么?”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一雙柔軟的臂膀支撐住有點搖搖欲墜的他,魏瓔寧又回來了,魏興寧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一點豪氣,又被這個麻煩的妹妹給打攪了。
“你連得三城多僥幸,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諸葛亮在敵樓把駕等,等候了司馬到此談、談談心。西城的街道打掃凈,預備著司馬好屯兵。諸葛亮無有別的敬,早預備羊羔美酒犒賞你的三軍。”
在魏瓔寧的攙扶下,魏興寧走到了帳外,那是最后一層的靈禁了,但僅僅是隔著一層靈禁,外面是密密麻麻的人,一看,都是熟人,沒有什么生面孔。這倒是有一點感傷。
“魏興寧,今日你必然會死在這里,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叛徒!我們要將你吊在最高的地方,讓所有人都看看叛徒的下場。”
各種法術不斷的轟擊在靈禁之上,最開始是脂肪,然后是肌肉,最后是內臟。被活活抽干的人,只會剩下一層皮膚掛在骨頭上。
“老哥,我先去一步吧。”
魏瓔寧將一個藍色的小瓶一飲而盡,靠在兄長的身邊,閉上雙眼,整個人快快的干枯下去,最后散亂在泥水之中,再沒有一絲的聲息。
“你到此就該把城進,為什么猶疑不定進退兩難,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兩個,我是又無有埋伏又無有兵。”
靈禁最終還是失效了,大雨不斷地下,將魏興寧的聲音掩蓋,雨滴吞噬了所有的細節,坐在地上,面前的人,在不在已經無所謂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心不定,來,來,來,請上城來聽我撫琴。”
雷霆,來自自然的雷霆潑灑在地面上,本來是毀滅與審判,但是也是火焰的創造者。生命,生命總是會在毀滅之中誕生萌芽,鳳凰落下的梧桐,十月的半樹冷櫻,夏日傍晚的風。
一個夢想家死了,世界運轉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