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貓咪被困
“汐汐,你打算什么時候才起來呀?”
關洱坐在床頭,指尖輕輕描著言汐的耳廓,語氣溫柔。
“嗯……不起……”
言汐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嗓子里輕微慵懶地應著。眼睛都沒睜開,但準確無誤地推開了關洱的手。
關洱屢敗屢戰,再接再厲,“可是汐汐呀,現在都下午了。你不吃東西,不餓嗎?”
言汐搖搖頭,但是她的肚子卻不會看主人的意愿,十分不配合地咕咕叫。
關洱輕笑了一下,手臂從言汐的后頸處穿過,把床上的人抱了起來。
“汐汐,先起來吃點東西,好嗎?”關洱溫熱的掌心撫住她的后頸,讓言汐的臉搭在他的頸間。
言汐的臉無意識地蹭著關洱的頸窩,聲音沙啞:“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關洱的嘴角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打量著言汐滿足優柔的側顏。
關洱的目光沿著她的被陽光照得幾乎反光的鼻尖一路往下,修長白皙的脖頸收進鎖骨線條里,在一身潔白柔軟的絲綢外衣下隱沒不見。仿佛那些誘人的鋒芒都被她刻意收斂在這一套衣裳里,即使無限靠近,也窺不透皮囊下的真相。
“好,再睡一會兒。”
……
過了不知多久,言汐覺得自己又要再次沉睡,才在潛意識里急忙進行起床自救。
只見她突然間坐直,雙眼怒睜,大喊道:“起床!”
關洱:“真的……?”
然后再次倒進關洱頸窩。
關洱被這樣的起床方式逗笑,“汐汐,你這樣起個床都有破表靈盤的氣勢了。”
“嗯?”
關洱說話的氣息一下一下地掃過她的脖頸,淡淡的梅花清香如同冬日的暖陽,無聲息地漫上臉頰,久久徘徊在她的唇角。
怎么關洱會在我旁邊?
難道……
“嗯?哥哥你怎么在這里!”言汐突然從床上彈起,“你你你……你在干嘛?”
關洱一臉委屈地攤攤手,“叫你起床啊。”
“那你就叫啊,可你抱……抱著我做……做什么?”言汐緊張得說話卡殼,可她卻是下意識地去查看關洱的衣衫是否完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毀了關洱清白。
關洱瞟見她那試探的小眼神,表情更委屈了,他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唉,我就想叫你起床吃點東西,可是汐汐總要往我脖子上蹭,我沒辦法才……唉,明明是我被占了便宜,汐汐這是什么反應?”
言汐的老臉紅到了脖子:“這……這樣的嗎?”
“對啊。”關洱毫不猶豫。
“那一定是因為哥哥太好看了,所以我才忍不住偷偷蹭一下的,咳……”言汐告訴自己要矜持,“那個,我睡覺比較沉,哥哥你別介意……”
關洱打斷:“怎么能不介意呢?”
“啊?那哥哥要怎么辦?以身相許嗎?”言汐這些年來女扮男裝慣了,又仗著自己不錯的樣貌,遇到向她靠近的女孩子總忍不住挑逗幾句。
“好啊。”關洱彎著眉眼,一步步靠近言汐。
言汐說的“以身相許”純粹是習慣,卻沒想到關洱還真答應了。
“好啦,我醒啦,哥哥不用逗我啦。”言汐笑著擺擺手,“有什么吃的?”
“我沒有逗你啊。”關洱在桌子旁坐下,“你的紅燒肉,還有個燒餅,小洲不在,就委屈你隨便吃點吧。”
“不委屈。”言汐道,“我本來就是得過且過的,而且,不瞞哥哥,我已經在人間活了一千年了。”
“還好,不然……”關洱把燒餅放到言汐手上,卻沒有把話說完。
“一個人時活得太久了,見過人世間各種形式的悲歡離合,所以,會越來越麻木的。”
言汐意有所指地看著關洱,卻不等關洱反應過來就適時道,“就像我明知道冰霜琉璃越早收回越好,可我就是覺得無所謂,所以第一個碎片我都花了將近千年的時間。”
關洱眼里閃過瞬間的失落,但很快又明媚如初。
“若是汐汐每日都這么從第一個日落睡到第二個日落,一千年能找到一個碎片,那還是極好的。”
“哈哈,哥哥你怎么知道的?”言汐道,“這幾天里的活動量幾乎是我這兩百年里的總和了,而那該死的無為道長還要親自過來提醒我動身去乾坤山。”
想到這里,她就一臉不耐煩地啃著燒餅。
言汐這種不問世事又不參與塵世的生活使得她的全身都散發著慵懶隨意的氣息,她幾根手指懶懶地捏著燒餅,流暢白皙的手腕線條折成一段動人心魄的弧度。
關洱喉結不自然地上下動了動:“我幫你梳梳頭發。”
他安靜地站到言汐身后,像是一個無聲的擁抱一般,動作輕柔地拿下簪子,用十指緩緩地梳理著瀑布般的頭發。
“對了,蘇姚呢?”
關洱沒有立刻作答,他的指尖若有若無地觸到言汐的后頸,在言汐反應過來之前又迅速挽起長發,插上簪子。
“魔界有異動,蘇姚去查看了。”
“什么異動?”
“不清楚,應該有誰打破了某種平衡。”關洱附到言汐的耳畔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輕聲道。
關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言汐白皙的皮膚上,剛從發簪上收回的手卻不自覺地撫過那修長的脖頸,像是撫過一個無價之寶那般小心翼翼。
“哥哥不僅對天界很了解,對魔界也很熟悉呢。”
言汐覺得被手指掠過的地方有點癢,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不料卻碰到了冰涼的手指。
“哥哥你的手怎么這么冷?”
她一碰到就急忙把手收回,向后望去,卻正好對上關洱的雙眼,瞳孔深處映著彼此的倒影。
關洱臉上閃過的一絲轉瞬即逝的無措被言汐盡數收入眼底,她微微側開了臉,躲開與關洱近在咫尺的距離。
“可能早上有點涼。”說著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嗯,快入冬了,哥哥別著涼了。”
“好。”
不知為何,言汐看到關洱躲閃的動作心里有些難過。雖然他深知關洱身上的秘密多到她連數都無從著手,雖然他們之間相識也不過是短短幾天,但她總覺得這個動作似乎是在把他推開了一樣。
她心中的煩惱絲忽然間把她攪得有些煩躁,只好暫時移開目光轉移注意力,于是回過頭對著桌子上的地圖問:“這是什么?”
“乾坤山的地圖,”關洱回答得很干脆,“想著你今天就該動身去那一趟,就找了張地圖。”
言汐不動聲色地看著地圖,“且不說哥哥這一夜之間,能從哪里找來一張地圖。更何況這人間名山大川數不勝數,你怎么一找就找到了這個所謂的乾坤山?”
“這些不過是些小事罷了,汐汐需要什么,跟我說便是。”
言汐頓了頓,她敏銳地察覺到這句話背后有某種關洱如今還不便開口言明的深意,她隱隱覺得與那句“你可是悅衍舊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時,一片閃著金光的葉子落到地圖上,轉了個圈后又飄到言汐的手背上,徹底打斷了她的思路。
“稀粥?”
只見這葉子艱難地用沒手沒腳的身體拼命抓著言汐的手背,還試圖往上爬。
“稀粥你又闖什么禍了?”
等到言汐把它拿在掌心的時候才肯消停一會兒,接著言洲調皮的聲音傳了出來。
“姐!我好苦啊!我才從村子出來就不知道被誰抓了,丟到了乾坤山!你知道為什么我知道自己在乾坤山嗎?讓我來告訴你,因為我看到了冰霜琉璃碎片!”
“所以呢?”
“所以……你別睡那么晚,快來把這冰霜琉璃收走,然后順便救救我啊!重申一遍,不是我亂跑,我是被抓的!”
“被抓?”言汐瞳孔微縮,“那天在半生亭,是有個什么神君打探你的蹤跡來著。”
“誰?算了你肯定不認識。沒想到無為那老頭這么多年找不到我,然后我現在栽在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手上!”
“你自己出不來嗎?我記得你很厲害的呀,怎么這回……”
“這里什么都看不見!不知道把我困在了一個什么東西里面。姐你再不來找我,我身上的紫薯饅頭就餿了,我還想給你帶回去的。”
話音一落,便親昵地在言汐手心里蹭了蹭,才戀戀不舍地化成了光粉。
言汐看著消失在空氣里的葉子,嘴角微微揚起,寵溺道:“嗯,餿了也能吃。”
直到光粉全部消散,言汐才低下頭來研究桌子上的地圖,片刻后,她皺著眉頭道:“這乾坤山,不是一座山?”
一旁的關洱聽到“半生亭”時,有些恍惚。
心底的疑問幾乎要脫口而出:你怎么去的半生亭?
“哥哥?”
關洱很快接上了她的思路,“嗯,乾坤山是八座相互聯系又相互獨立的山峰,他們像圍欄一樣把村莊圍在中心出的平原上。不管是村莊的排列還是山峰的位置,都很像一個太極圖。”
“像是被特意設計過的一樣。”言汐看著圖紙就聯想到叁角村,“總覺得那山里一定有一個巨大的法陣。”
關洱又一次猜到了她的心思,點點頭道:“嗯,可能正是這樣,小洲才走不出來。”
“隨便一個迷陣,只要他毀不掉他就走不出來。”言汐嫌棄道。
關洱被言汐這略帶寵溺的碎嘴驚訝,“汐汐不擔心嗎?”
“不擔心啊,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他話音還沒落,言汐就很是放心地抬起頭來,對上他的雙眼,笑著道,“不過無為抓稀粥就算了,其他人抓他干嘛,又不能吃。”
關洱沒想到自己用來哄言洲的話,現在卻被言汐用來回答自己。
“那得看怎么個吃法。”
“貓咪可以烤來吃嗎?”言汐認真道。
“這個問題可能小洲會比較清楚,等他回來問問便知。”關洱感覺到,在言洲回來之后,言汐才有了些活氣。
然后有了些活氣的言汐得意地往地圖上正北的山峰一指,高深莫測道:“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我猜是北邊的這座。”
關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串聽不懂的話鎮住,“那汐汐你是有什么頭緒了嗎?”
“當然!”
關洱下意識想要鼓掌,然后不小心看到言汐兩根修長的手指上有些葉子掉落的法光。
“汐汐呀,學壞了,差點上了你的當。”
“哥哥說什么呢,我聽不懂。”
關洱忍不住笑著拿起言汐兩根手指舉到眼前,拆穿這神神叨叨的說辭。
“汐汐你真是越來越調皮了,一拿到小洲傳音的時候就偷偷算了卦,還要說得這么神秘莫測的。”
被拆穿的言汐也不惱,還很是贊嘆不已,“哥哥你真厲害,要是尋常人也同你這般,就沒人找我算卦了!”
說完沒有感情地拍拍掌。
這莫須有的贊揚落到關洱頭上,很是受用,于是他很滿意很自覺還自認為占了便宜地把瞬移咒語爽快地告訴了言汐。
“哈哈,還是哥哥好哄。”
言汐微微上揚的音調掃過關洱心尖僅有的那一寸柔軟,從他的凝視中開出花來。
“嗯,我樂意。”

幽賞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