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瞬間點燃了船上還沒下水的幾隊的積極性,一副等不及了的模樣。得到老殷的同意后,直接竄下了水。
我心里就很不高興,把我們排在第一組卻什么都沒有,偏偏我幫他們抽沙子以后寶貝都現形了,這不倒霉催的嗎?
他們下水之后,我跟老殷說:“這個是不是秦始皇度量衡詔版啊?”
他搖搖頭:“應該不會,秦始皇二十六年詔上不是這個內容,那上面寫的:廿六年皇帝盡并兼天下諸侯黔首大安立號為皇帝乃詔丞相狀綰法度量則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跟咱們這一塊上面差得挺多,一個字對不上。”
“你怎么背得這么熟悉啊?”
“老子見多識廣,能跟你比嗎?而且形狀也不一樣,這是個方形的,那板子是長方形四周帶孔的。這個的時代應該是西漢的。”
我聽完之后有些失落,西漢的文物比秦朝的多了不是一點,文物價值則成了反比。
然而,正當我們在討論眼前這三個東西的時候,旁邊又傳來一陣驚呼,我們抬眼望去,水里伸出來一根長條形的東西,也是泛著青綠色的銅銹光芒。
船上有好幾個人趕忙上前去接,水下三個人合力把這東西舉出水面,遞到船上隊員的手上。
我這才看清了這東西,它就像老板凳坐人的那根條兒,那么寬,那么厚,但是長度卻至少有兩根板凳。
“小心點,小心點!”老殷在一旁邊指揮邊叫。眾人七手八腳把這個龐然大物抬到船上,放在桌子上都放不下,老殷讓幾個人不要干別的了,好好扶著。
等那幾個潛水員上了船,老殷準備提前收工,趕緊先把這些好東西帶回去。然而,剛剛上船的人說:“底下,還有!”
但是船上的空間幾乎被這根巨大的青銅器占盡了,有什么好寶貝也只有下午再來了。
我們回到岸邊,大家顯然都十分興奮,忙不迭把這幾樣家伙都捧回了駐地。我們好一通觀察,才發現這大青銅板凳上也有字,內容和書法風格和板子上幾乎一樣,它們應該是一個時期的東西。只不過也有水銹,辨識困難。
回來之后,老殷先給金石所派去了一個報信的,讓趕緊派人過來把文物帶回去,不然在這兒太惹眼。然后他開始給他的師兄弟朋友們寫信。詢問有沒有見過這個款式的東西,知不知道這是個啥。
可能他在認識的專家里問了一圈,都沒有人能從他的描述上聽出來這是個什么東西。不過老殷卻更加高興了,確實,這至少說明了一個問題——這都是稀有罕見的物件兒。越罕見,發現的意義就越大。
下午,我們又興高采烈地開著船去了湖里。還沒輪到我下水,我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又是一組人下了水,我們所有人都在船上翹首以盼,因為上午最后上來的那幫人也提到了“下面還有”,這就勾起了我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究竟還有多少東西?
等待的時間總是最難過的。突然,渾濁的水中冒出來幾個人影,很快就沖出了水面,但我們一點不想看他們臉上的喜悅表情,只想看他們手里還拿著什么。
他們一個個兒舉起手,手里是比早上那個銅環更粗,更大的銅環,一人一個,最重的那一個一個人托出水面舉起來都費勁。
等他們上了船,又有一批隊員迫不及待地就下去了,我們仔細研究這三個東西,有一個的刻字面兒保存得相對比較好,字基本上是全的,可惜船上加上我對于古文字都是半吊子,大伙連猜帶蒙,好不容易認出了上面的一些內容,大致就是:“黃帝初……虞帝始……集戊辰……天命有……長壽……同律度量衡……龍在……天下萬國……子子孫孫……億年。”
然而這跟上午相比并沒有太大的進展,還是沒法從這破碎的語言中整理出太多線索。不過提到度量衡,我始終覺得和秦始皇有關。
但是隨后的事情又打破了我這個想法,因為新下去的一幫人,有弄上來很多東西。文物的風格發生了變化,從這幾個青銅巨器,變成了許多精美的小件兒,具體有多多呢,反正他們是用小麻袋提上來了,滿滿一麻袋,倒在水盆叮當作響。船上的眾人都不由哇地聲,這場面恐怕這輩子沒怎么見過,金的銀的銅的玉的,都發著不同的光,跟倒蛤喇一樣被倒了出來。
我不由懷疑這口井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里面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寶貝?雖說金石不應該以“挖寶”為第一目的,但是看到這么多合法出土的文物,誰又能不興奮呢。
在船上干巴巴等了好久,看著一波又一波的隊員“滿載而歸”,我越發想下去瞧瞧。終于到我們這一組了,我迫不及待地船上裝備,也拿好了麻袋,潛下了水。
井已經被掏下去了一截兒了,現在站在井口什么也看不見,就得有人進到井里去。我迫不及待地游了進去,下潛了兩三米眼前就看見了泥沙。
然而,讓我傻眼的是,文物呢?剛才他們一袋兒一袋兒往上提,這里怎么啥也沒有?我們沒走錯地方吧?
我伸手進去掏了掏,除了泥就是沙,別的啥也沒有,我就奇了怪了,回到井口上跟那兩個人打手勢,告訴他們我啥也沒發現,另一個人看我這么個意思,他也下去了,結果也兩手空空地上來了。于是我十分納悶地打開抽沙泵,開始抽沙。
看著表,還有五分鐘我們就該上去了,我再次潛下去看,結果,還是啥也沒有。
無奈,時間到了,我們只得關了泵空手上浮。
到了水面上,我剛探出頭來,船上的人就伸頭來問:“弄上來多少?”
這話把我問得,十分尷尬。
老殷看到我們三個空空的袋子,說:“你們三個怎么這么不爭氣呢。”
“它底下就是泥沙我也沒辦法啊,你看抽上來的都是干干凈凈的,連個子兒都沒有,這怎么說也怪不得我們吧。是前面的這幫家伙掏得太干凈。”
“行了,脫了裝備歇會兒吧,看別人怎么表演。”
我就非常不服地坐在了一邊,我就不信了,難不成就合該我們挖兩層寶貝中間的泥水嗎?
然而,現實往往就是這么殘酷,讓人氣得想跳河。后面一隊下去之后,也打開了抽沙泵,然而沒一會兒就關掉了。
我心說這不會是發現什么了吧?沒等一會兒,三個人同時浮出水面,手里明顯托著個大家伙,果不其然,三個人合力把東西舉出水面,這東西我認識,一個巨大的青銅鼎!這鼎直徑不下于五十公分,是非常的重,又下去了兩個人才幫他們一起把鼎送上了船。
我這次是徹底無語了,還真就是我沒有緣分,辛苦為別人做嫁衣。
要說之前的青銅器都很“神秘”,充滿未解之謎,鼎這個器型對我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然而這么大個頭的,應該不多,像什么大克鼎之類的,直徑也就不到80公分,這個鼎仔細量一量絕對不止我剛才第一眼目測的五十公分。
新的潛水員又下了水,老殷忘了剛才和我那一茬兒,也為了這青銅重器的發現高興得不得了。他興奮地寫信給金石所,仿佛對著那頭敢高聲喊道:“安排大車,要大車!用大車來把東西拉回去!”我看著他的興奮勁兒,心里卻頗為失落。
晚上,老殷請村干部幫著安排了幾個人去井的位置附近巡邏,漁民一聽一晚上給200,紛紛搶著要來。最后老殷挑了幾個比較熟老頭兒,讓他們他去了。
我就不明白了:“年富力強的你不要,弄這么幾個老頭兒去巡邏,發現壞人能打得過嗎?”
“你懂的還是太少,他們這歲數的老實,不會自己想法子發洋財。再說這么屁大點地方發現有問題直接喊人都聽得見,開船回來叫我們都來得及,哪會有什么危險。”
在駐地等了好久,金石所的大馬車終于是到了,這絕對是我見過最氣勢非凡的民用“運輸車輛”,金石所的領導怕發生意外事故,特地請衙門派人帶著武裝跟著,在他們的監視下把所有文物抬上車就像是在被“奴役”,讓人很不快活。
但是這幫人也是跟我們一般歲數的年輕人,吃晚飯的時候大家都聊開了就很很開心,我們喝酒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馬夫和衙役為了安全起見,都沒碰酒杯子。
送走了大車,我們也逐漸結束了狂歡,該吐的吐,該躺的躺,該收拾的收拾。
我因為今天對自己的運氣十分不爽,就沒有喝太多,躺在床上思考一個問題——這口井,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