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墓室結構倒也十分簡單,中間堆積著的財寶上放著那有三道金箍的獨木人形棺,后面插著一根長矛一樣的東西,沈老師告訴我那是蘇魯錠,是蒙古族權利和力量的象征之一。相傳墓主人出生時手握蘇魯錠形狀的胎血,大家認為它是上蒼派來拯救蒙古族的大英雄,后來他也做到了。
除了中間的一堆金山,墓室四周壁畫底下,還到處堆放著其他稀世珍寶,沈老師能認識的就是各種寶石、青花瓷器,和納石矢這些,還有各種不認識的各種珍寶,有的一看就是國外來的寶貝,有的看起來就是北方游獵民族特有的,全部讓人眼花繚亂。
而除了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墻上的壁畫以及雕刻也是異常精美,這里的壁畫比外面的顏色還要鮮艷,很多都是蒙古對外進行征服戰爭場面。大部分都是驍勇善戰的蒙古穿著的士兵在草原上縱馬追趕著其他上頭的殘兵敗將,將他們一一砍殺,有的則是在放火屠城,那慘狀讓人身臨其境地感受到戰爭的狂熱和血腥。
而雕刻則更多是一種裝飾,有的看著像花,有的看著像房梁,有的則是配合壁畫而為之,使之更加惟妙惟肖。
沈老師說:“壁畫的內容應該是他攻滅西遼、西夏、花剌子模、東夏、金等國的過程,他戎馬一生,戰無不勝。征服就是蒙古人最大的榮耀,因此壁畫中的內容也不足為奇了?!?p> 但我想,雖然他很了不起,要只是戰爭就算了,但是像屠城、還有殉葬這樣的行為在我看來著實很殘忍,很沒有人性。
他接著分析:“他征服了小半個世界,各個民族的能工巧匠都被擄來修建陵墓,繪制壁畫,這也能解釋為什么壁畫里那么多不同的信仰了。而奪來的奇珍異寶很多也都被隨葬在此?!?p> 他不提我還沒想起來,地上這么多金銀財寶,我們居然在仔細地看壁畫?我對沈老師說:“咱們要不要挑兩個回去,證明我們找到了他墓?”
“不行!”他的語氣十分堅決。
“我們就帶走一兩個,一是為了證明,二來是搞研究,為什么不行?”我問道。
“不行!你這樣子進來了,再拿兩件東西出去,和盜墓的有什么區別?”
“沒那么嚴重吧?”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似乎真有些生氣了,“正式金石發掘之前,所有的東西都應該保持原狀,你也是學金石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默然無語,心里雖然有些不服氣,覺得這家伙也太老古董了吧,但是還是作罷。因為我轉念一想,反正就算帶出去也不是我的,我操著閑心干嘛?
我跟他說:“那咱們現在怎么辦,還回頭去找墓道不?”
沈老師想了想:“行,現在也沒別的法子了。照理說機關應該只是在保護著主墓室,咱們往那邊走應該沒什么問題了?!?p> 于是我抄上探鏟,有些不舍地又看了看這財寶山,就算不是自己的,這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又看了看那張人面畫像。下次再看最少也要等這里正式發掘了,那時候這一定是個轟動世界的大新聞。
我小心翼翼地先爬出來,再帶著沈老師跨過地上的機關石。向來時的反方向走去。
但就在我們放松警惕,快要經過第一個殉葬人骨堆時,耳邊突然響起了哭嚎聲。
我趕緊拿油燈照射四周,右手緊抓探鏟,但是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這聲響,我聽著就不像活人,再說此時哪會兒有這么多人!
我還在用油燈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沈老師已經從后面沖上來拉著我一蹦一跳地就跑,我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兒,但腳已經跟上了,但是沒沖出去幾步我們就停住了。因為有些東西是根本跑不掉的。
我和沈老師徹底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住了。我明顯感受到,他拽著我的手也在發抖。
油燈照在眼前,我們看到,發出哭嚎聲響的不是別的東西,就是不干凈的東西。還是一群不干凈的東西,可能數量比“群”更可怕,幾乎把甬道站滿在我們面前徹底堵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的右邊是墻,我們憑聲音就能知道,前后左面都是它們——我們被他們包圍了。
我看到他們正如沈老師所言,都是婦女兒童,而且一定來自世界各地,因為衣服打扮也不一樣。
如果單純是不干凈的東西,我們可能還沒有現在這么害怕,但除了那恐怖的聲響外,他們的樣子實在是太慘了。都是經歷了戰爭和屠殺的苦痛,可以說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但凡還有頭的,無一不是面目猙獰,瞪著血紅的眼睛朝著我們。
我和沈老師根本不知所措,心知今日無路可逃,大概只能任憑擺布。
這群不干凈的東西慢慢逼近,我感到心跳十分之快,壓抑和恐懼自不必說。我顫抖得無法動彈,無法呼吸。
我感覺,我要死了,看來這次是真的要死了。
沈老師也被逼得步步后退,和我越貼越緊,但是他突然開口說:“對不起了,把你帶到這里來?!?p> 聽他這么說,我突然也似乎看破了一樣,說:“都這樣了,咱下輩子見吧。”
隨著不干凈的東西的逼近,我們兩個人幾乎擠成了一個人。他們不知道在想什么,緩緩縮小包圍圈。但這只能進一步增添我們心里的恐懼。說實話我寧可他們直接沖上來給個了斷。
我們兩個普通人,面對不干凈的東西,真的是束手無策,甚至沒能有勇氣抄起家伙和它們殊死一搏。就在不干凈的東西群最終撲上來的一瞬間,我已經做好了最后的準備,我們似乎是本能地抱在一起蹲下去。
而周遭一片白光閃過,卻忽然就變得十分安靜。
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過了幾秒,我睜開眼,看向四周,確定周圍已經沒有那些東西了。
我動了動,沈老師見我動了,也抬起頭:“唉?”
我們站起來,我胸前的玉墜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我打油燈看去,已經碎成七八截兒了,把我心疼得要死,趕緊彎腰去撿。
沈老師長嘆一口氣:“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玉碎擋災吧,我以前聽老一輩人說過,馬道人真給你留了個寶貝?!?p> 我撿起碎成塊兒的玉,一陣心疼,又一陣感慨。我是要謝謝馬道人,還是要謝謝我那個素未謀面的師傅呢?
驚魂未定的我們相互攙扶著,一路逃回門口放了一根探鏟的耳室,進去的一瞬間居然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我們兩個人終于徹底癱倒在地上。我們都十分饑餓,想吃點干糧,但是又會消耗水分,無奈,只得作罷。我心里祈求老天能下雨,這樣我們生存的概率應該會大大上升。
我們都躺下了,經歷了剛才的事情,似乎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沒什么恐懼感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雖然是深夜,洞口沒有太陽光,但我現在看著那洞口就像看著希望,幻想著某一刻一根救命的繩子就從那里放了下來。不知不覺中我就睡去了。
起來之后頭頂已經看到了太陽光,天亮了,但我們不知道是幾點,沈老師掏出學堂發的表看了看,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我肚子里餓得厲害,實在忍不住,咬了幾口干糧,又發現渴得厲害。我問沈老師:“您說,他為什么會埋在這個地方呢?”
他答道:“這個問題我這個在外行都能想明白,你怎么想不明白了?”
“你,外行?別逗我開心了。”但我腦子拐了個彎才知道,他說的是風水。
我這才想起來,這里也是大興安嶺山脈的余脈,而且在遼代皇陵以北,也就是說,他是在這條龍脈的“上游”造陵,搶奪遼人陵墓的生氣,因為蒙古曾經向遼稱臣納貢,這也算是報復了。不過話說回來,大興安嶺的龍脈不在我國的南北中三條龍脈上,所以他們氣數都不是很長。
我內心有些驚訝,沒想到咱們漢人的風水之術被這兩個民族用在了死后的斗爭上。他看我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并不多說什么。
我似乎心中豁然開朗,跟沈老師說:“那您覺得昨晚的事情是不是也是風水的問題?我們進去的時候沒事,偏偏出來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因為主墓室是生氣匯聚的地方,一旦開了門,生氣就會涌向殉葬坑,即使進得去,出來也會被充滿怨氣的惡不干凈的東西奪命?!?p> “也許吧,我估計這里就像你說的,是風水高人設的局,使盜墓賊有去無回。所幸,你身上戴著那塊兒非同尋常的東西,我們才僥幸撿回兩條命?!?p> 我不禁感嘆人生的際遇。若非遇到挖到近些年的女士,若非后來認識了馬道人,我們這次會怎么樣呢?我只希望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