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下棋嗎”
“會一點。”
展亦辰叫人拿出棋盤,雙方各執黑白一子。
“……”
時間慢慢的流逝過去,窗外的假山淅淅瀝瀝的流水。
屋內的茶水彌漫著清香,一陣微風輕輕吹過他們的身邊,帶來了幾分涼爽。
一場棋局下來,展亦辰看得出,辛茶出落的聰明伶俐。
很有她母親當年的風采。
展亦辰和辛茶談了許久,一直到天邊的夕陽染紅了半山腰。
回到家的辛茶沒有和江司年透露任何事情。
辛茶和安然坐在房間里。
“有什么想問的,直說吧。”
“你的人格分裂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安然知道這件事情瞞不過辛茶,她輕聲一嘆。
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勾勒出一抹往事的畫面重新浮現在眼前,她低眉頷首:“事情還這樣的……”
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色正濃的夜晚。
一輛汽車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窗外是漆黑一片的樹林,勾勒出陰森蕭瑟的氛圍。
一陣冷風竄入安然的領口,牙齒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她的模樣也不過六七歲的稚嫩臉龐,臉上帶著幾分驚恐和希冀交織。
安心溫暖的手掌握住安然的手,傳遞著溫度,臉上帶著幾分鎮定的笑容:“然然不怕,姐姐會保護你的。”
此時的安心已經有十歲,雖然年幼卻也嶄露出世家千金的風華。
她的面孔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總是叫人一眼就覺得安心。
人如其名。
今夜兩姐妹從余揚的生日宴會里出來,兩家已決定聯姻。
安然身體不適,安心就帶著妹妹提前離場了。
司機腳踩剎車依舊失靈,控制不住車速:“大小姐,這樣下去勢必會發生車禍。”
車子的速度很快,在馬路上一直不停地躲躲閃閃。
下一個路口又是轉彎。
“為今之計只有跳車,張叔你將車子靠邊行駛。”
“我盡力一試!”
張叔咬緊了牙關,手上的動作不敢松懈一分一毫。
他看著倒車鏡,只見跑出來不知名的車輛夾擊,輪胎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滋啦啦…滋啦啦…
張叔額頭冒汗,根本控制不住車輛的走勢:“大小姐,怎么辦?”
安心看著黑車來勢洶洶,微微皺眉。
看來今晚,是非要置于死地,才肯罷休了。
安然一臉懵懂卻也能感知現在的危險氛圍,她縮在安心的懷里:“姐姐,我害怕。”
“安然是勇敢的姑娘,以后……”安心摩挲著安然的頭發,眼里閃爍著不舍的淚光,“父母就拜托你了。”
“張叔,沖出圍欄!”
安心話音一落,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與此同時車門打開,安然被安心硬生生的推出了車外,滾落在水泥地。
那一瞬間火光沖天之中夾雜著安心的釋然笑臉,猶如轉瞬即逝的煙火,曇花一現。
“不——”姐姐!
安然雙眼清楚地倒映著這一場華麗的爆炸盛宴,喊得撕心裂肺。
她霧氣朦朧的視線被淚水打濕,身上多處骨折,擦傷,讓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等到警車來臨的時候,就只看見撞斷的圍欄和血跡斑斑的安然。
夜色籠罩下,月亮爬進了云層里面不見光芒,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過警察的心里,身體汗毛顫栗。
再次睜眼,是充滿消毒水的病房。
她看著陌生的環境,嗓子沙啞:“姐姐呢!”
安然的母親聽到安然的問題,臉上立刻浮現出濃濃的哀傷,她試圖安慰現在重創的安然。
醫生說了,安然不能受刺激,只能委婉開口。
“安然乖,姐姐在天堂會保佑你的。”
所以說,姐姐死了。
而且,還是為了保護她死掉了。
安然覺得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她臉上流下兩行清淚,“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
“我才是…最該死的…嗚嗚。”
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會不在了。
安然的母親抱住了安然,眼眶也忍不住泛紅:“不怪你,你姐姐愛你,她是心甘情愿。”
病房里,母女抱在一起痛哭。
安然的父親拼命的追查后發現是余家的政敵背后做出的手腳,破壞兩家聯姻。
一場車禍,一條人命,讓安然的父母一時間蒼老了數歲,鬢角染上了銀絲。
安心是天之驕女,耀世明珠。
才和余揚定下婚約就除了這樣的事情,余家得知也很是惋惜。
為了補償,婚約很自然的落在了安然身上。
…
一周后,安然順利出院。
她穿著單薄的衣衫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看著蔚藍無垠的天空,腦海里回想起姐妹打鬧的時光。
此時的余揚五官稚嫩卻已經散發著冷酷,不易親近。
他站在旁邊看著黯然傷神的安然,板著一本正經的臉:“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和你娃娃親的不是我,你走吧。”
他是姐姐喜歡的人,她不能在姐姐去世后坦然接受這份婚約。
在安然的認知里,這是對姐姐的不忠不義。
余揚看著消瘦的安然臉色有些觸動,他拿出一條海豚項鏈放在了安然的手心里。
這是姐姐的東西,安然詫異的看著余揚:“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和安心有個約定,待你成人禮就宣布我和你的訂婚。”
“自始至終我只想和你定親,安然……”
余揚將自己的領口露出來,是一條一模一樣的海豚項鏈。
安然忽然回想起安心笑靨如花,嘴里說著這條項鏈以后會是她的嫁妝。
原來,姐姐全部安排好了。
安然低頭看著手心里的項鏈,眼里閃爍出晶瑩得淚光。
如果不是她,姐姐就會平安無事,姐姐是替她死的!
“我不想看見你,你走啊!”
安然推開了余揚,毫不猶豫的將項鏈向空中拋去,留下一道弧度。
余揚也未曾預料安然反應如此激烈,只能默默地轉身離開。
都說時間包治百病,可是安然心里卻永遠的拔不出這根刺,痛苦愈演愈烈。
她常常坐在安心的房間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再后來,她自我欺騙,衍生了第二人格。
每當自己受到欺負的時候,第二人格就會跑出來保護自己。
那時,安然有了催眠的能力。
…
安然的性子變得寡淡,不喜歡與人交談,將自己圈進小世界里。
可是安然出色的容貌卻還是有一群少年不死心的追求,一個花心的富家子弟糾纏不休。
富家子弟的正牌女友得知后,跑到教室里大鬧。
面對所有人的譴責,第二人格安心就跑了出來,對著潑辣的少女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女,一雙詭異得紅眸泛著嗜血的幽光。
誰都不能欺負她的妹妹安然!
安心勾起冷冰冰的唇角判下了死刑:“不想活就跑去跳樓,別來污了我的眼睛!”
“還有你”安心踹了一下那個富家子弟,拽著他的領子:“跟她一起殉情成全一段佳話,多好。”
整個教室看著安心驚世駭俗的話,驚呆了。
誰也未曾想到第二天早上,這對男女雙雙跳樓自殺,血濺當場。
一時間,轟動了學校。
就連警察也盤問過安然,可是安然沒有作案時間,只能以自殺落案。
高二那年,因為這件事安然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魔鬼。
由于擔心學校聲譽,校方嚴禁在說這件事情。
這些年,余揚卻一直不離不棄留在安然身邊。
哪怕安然犯下了各種事情,余揚也都會擺平,維護著這份婚約。
…
思緒拉回,安然仿佛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辛茶看著沉浸在情緒里無法自拔的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當年你們誰都沒錯,只怪命運弄人。”
辛茶看得出,安然的心結。
什么時候安然能坦然面對安心的死,才能徹底的放下過去一切。
“無論安心是否活著,余揚心里只認定你了。”辛茶握著安然的手,循循善誘,“你應該代替你安心好好活下去。”
“……或許,你說得對。”
安然遲疑了片刻,回想起這些年的事情似乎漸漸頓悟了。
逝者已逝,應當珍惜身邊人。
姐姐的死是一個意外,哪怕是死的那一秒姐姐都是無怨無悔。
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姐姐最愛的是自己。
談心過后,安然終于睡了一個安穩的夢。
夢里她回到了小時候,和姐姐一起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捉蝴蝶。
陽光下的安心笑得溫柔,朝著她伸手:“然然,快來……”
“姐姐!”
安然邁著小短腿跑向了安心。
鏡頭再次轉換,是一個陰暗的房間里面,窗簾遮住了光線。
安心坐在椅子上拿著木梳子,慢條斯理的梳理著瀑布般傾瀉下來的長發,只留給一個背影。
安然站在門口,聽見安心有點沙啞的尖銳嗓音:“然然長大了。”
“姐……”安然輕聲呢喃出來,卻被安心一聲制止,“站在那別過來!”
安心慢慢的站起身,穿著一襲妖艷的紅色長裙站在了窗簾前,她伸出蒼白的手拉開了縫隙。
安然看著陽光照射下逐漸透明的安心,心頭一慌。
“姐姐該走了,你要幸福。”
“還記得你丟的那條項鏈嗎,就在我們種下的大槐樹上。”
忽然,安然覺得也許這么多年不是一場夢。
安心臉上露出來溫柔歲月的笑意,消失在視線里,無影無蹤。
仿佛,從未出現過。
她眼角流過淚水,漆黑的夜里睜開了眼:“姐姐,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