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實(shí)我根本不會(huì)勞什子“青云直上南洲刀”，我只不過想瞎扯一番，給自己打打氣罷了。
但媼散發(fā)的威勢，依舊像幽靈一般停在我的胸口，它的腥臭凝作一捆麻繩，綁住肺葉與氣管，綁得我?guī)缀醮贿^氣。
身體跳躍在草叢之間，因?yàn)檫^于用力而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媼在身后緊追不舍，這使我感覺自己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驚險(xiǎn)而刺激。
天開始有些昏暗了。
太陽剛從云里鉆出半張臉，頃刻間又鉆了回去。
五百米，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也不多近。
我只覺得鼻間彌漫的柏香越發(fā)濃霧，同時(shí)身周樹林更加幽深、腳下盤根更加繁冗，我奔跑的速度開始降低，與媼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林間風(fēng)急，不時(shí)傳來幾聲腳踏在草地上的輕響。
媼的腥臭從四面八方撲來，我呼吸的節(jié)奏被徹底打亂，一種名為“緊張”的情緒在我心里萌芽，頭腦的螺絲似乎鎖得太緊，緊得讓我隱約感到疼痛……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我只知道，我的肺快要爆炸了！
終于，在我累得幾欲停止呼吸的瞬間，視界當(dāng)中出現(xiàn)了一道窈窕的身影——是北冥月！
她朝我迅速跑來，張嘴喊著：“低頭！”
“低頭？”
我咬著牙思索幾秒，最終決定信任這個(gè)女人。
腳步微微一錯(cuò)，我賣力沖到一棵巨大的云杉旁邊，俄而，飛快低下頭……
“嗖——”
“嗖——”
“嗖——”
就在我低頭的剎那，耳邊接二連三響起利器破空的尖嘯。
眼角循著聲音睇眄過去，卻只望見數(shù)道朦朧的黑影。
爾后，北冥月又朝我喊了一聲：“繼續(xù)跑！”
她話音剛落，我便聽到身后響起媼的慘叫，一股濃郁血腥味摻雜著刺鼻的體臭接踵撲來，成為我奔跑的最大動(dòng)力。
因?yàn)槲抑溃侵蛔岧嬋痪瞢F，又雙叒叕要發(fā)狂了！
果不其然，背后再度掀起一陣腥風(fēng)。
我不敢遲疑，邁起步伐繼續(xù)亡命狂奔。
此時(shí)，我聽見身后蹄聲較之剛才更加狂暴與急促，樹木倒地的悶響此起彼伏。
“跑！跑！別傻站著！”
我很快跑到北冥月面前，看她舉起手弩還想繼續(xù)射擊，將滅魂交與右手，不由分說地揪起她的柔荑，拉著她往前飛奔。
“劉正國他們呢？”
邊控制呼吸節(jié)奏，我邊扭頭問她。
“在，在后面！”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平時(shí)嫩得滴水的臉頰而今蒼白如紙。
“你剛才射的就是……就是柏樹枝？”我繼續(xù)問。
“對(duì)，我們，我們把柏樹削尖了……我怕你支撐不住，所以先過來幫你。”
她話到半截，我忽然聽見前頭密林里響起劉正國的咆哮：“徐先生，躲開！！！”
“嚯——”
等他吼完，我只覺得眼中似有一道黑影急速放大，眨眼間就飛到我面前。
我下意識(shí)將頭微側(cè)。
“嗖——”
卻還是不慎地被削掉了幾根頭發(fā)。
眼角瞥見那幾根斷發(fā)飄落的同時(shí)，身后驀然傳來一聲利器入肉的悶響。
“噗嗤——”
隨后，便是媼的沖天怒吼：“嗷兒！！”
緊跟著，劉正國的身影映入我眼眶，懷里還抱著數(shù)只黝黑粗長的木矛，做工十分粗糙。
胖墩墩的趙達(dá)尾隨其后，手里提著老大一個(gè)桶。
“徐哥，柏樹汁來啦！”
他喊著，忽然將桶里的汁液朝我潑來。
我瞬間理解他的用意，迅速松開北冥月的手，將其推離身周的剎那，身體往右一側(cè)，順勢將兩柄劍往前一遞……
渾濁的樹汁，在空中化作一道水幕。
過半汁液砸在兩柄劍上，其余的則漏過劍刃撲簌簌灑落大地。
任由樹汁流溢劍鋒，我猛的轉(zhuǎn)身，趁媼猶在吃疼的空檔，欺身上前，一劍劈下！
“噗嗤——”
“嗷兒——”
利劍刨開血肉的悶響與媼的慘叫同時(shí)響起。
它睜開猩紅大眼來瞪我，我則報(bào)以冷笑后，再度揮劍——這次落下的劍鋒屬于滅魂，造成的傷勢自然比卻邪更加嚴(yán)重。
劍上沾著的樹汁滲入它的肌肉，給它帶去加倍的疼痛。
它發(fā)狂，它瘋癲，四肢不斷刨擊地面，揚(yáng)起雙角頂向我的胸口。
但我豈能令其如愿——長劍橫守，短劍豎攻，兔起鶻落間，在它身上挑出朵朵血花，猩紅的血液潑落大地，染得枯草凄惻，襯得灌木哀艷。
由于方才北冥月的短失射中了它一只眼睛，背后又深深扎著劉正國那根柏木長矛，它行動(dòng)遲緩了許多。
隨著身上傷口逐步增多，血液汩汩流淌，無形汲取它的體力，于是它步伐開始踉蹌，動(dòng)作開始衰弱。
當(dāng)滅魂削下它嘴邊一撮刺毛，卻邪橫刃而過時(shí)，我從它眼睛里望見一抹濃郁的死意……
“唰……”
卻邪不愧為趙八劍之一，吹毛斷發(fā)，削鐵如泥絕非泛泛之言——锃亮劍身抹過媼的下巴，數(shù)層油脂與肌肉的沉重割裂感，沿著劍尖傳入手掌。
“噗嗤——”
剎那，血液決堤，如洪河般泄下。
寒冷的劍身瞬間熱氣騰騰，這是本屬于媼的體溫！
它下巴被卻邪撕開偌大一條血口，深得足見下顎骨，皮肉外翻，油脂滴淌。
它疼得瘋狂抖擻身體，獠牙四處亂撞，我看得明白——它，已經(jīng)失去正常意識(shí)了！
“嗖——”
我正發(fā)愣間，身后尖嘯再響。
又一根長矛破空而來，狠狠貫入媼的肚子。
巨大的沖擊力，令它肚皮裂開一條豁口，腸子摻和鮮血，躨跜著摔出肚囊。
“嗷兒——嗷兒——”
它悲鳴兩聲，前肢陡然軟倒。
北冥月遠(yuǎn)遠(yuǎn)送進(jìn)它眼里的一枚短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已無力鳴叫……
渾身沐浴鮮血，它如無月夜晚的雪花靜靜癱倒在地上，熱血滾滾，很快在它身下匯成一條蜿蜒的小溪……
“咕嚕嚕……咕嚕嚕……”
出氣多，進(jìn)氣少，它兩個(gè)粗大鼻孔噴涌著血沫，身體抽搐得越發(fā)虛弱。
“徐哥！徐哥！”
胖子提著空桶，老遠(yuǎn)喊著朝我跑過來。
北冥月也提著弓弩過來了，怕地上這家伙死得不夠徹底，還在它脖子上添了兩箭。
射得媼又一個(gè)勁兒抽搐起來。
“死透了……別再破壞它的尸軀……”我伸手?jǐn)r下還要繼續(xù)射箭的北冥月，沖趕到眼前的劉正國頷首示意。
“真是一場惡戰(zhàn)！”
劉正國邊感慨，邊從兜里摸出一根煙給自己點(diǎn)上后，又分給胖子一根。他知道我不抽煙，所以沒有給我。
北冥月皺著可愛的鼻子，伸手在面前不斷扇動(dòng)，看得出來，她很討厭煙味，尤其是從眼前這倆老煙民嘴中呼出的煙味兒。
“可不容易啊……”劉正國叼著煙蹲在媼尸體旁邊，含糊嘀咕道：“可惜我沒帶相機(jī)，要是我?guī)Я耍堑门纳鲜畯埌藦堨n照留作紀(jì)念，嘖嘖，竟然能殺死這么可怕的家伙……不容易，咱們真是不容易！”
說完，他還不忘抬起頭，故作諂媚地給我豎了一根大拇指，把我看得一陣好笑。
趙達(dá)則定定地看著媼尸，我從他臉上捕捉到的神色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與僥幸
“也不知道這媼好不好吃……”
少歇，他卻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差點(diǎn)沒讓我笑岔氣。
“不是我說，你們笑什么呀！”他摸著頭，一臉無辜：“體型這么大，身上肯定沒少長膘！雖說這模樣吧，不像羊，不同豬，有些滲人……但你們看！”
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粗胖的指腹在媼四肢一劃而過，道：“平常吃豬、吃羊，不都得剁點(diǎn)大腿肉哇？將鐵叉子一串，燒上一堆松柴，嘖，那油是滋滋地流！真叫一個(gè)香啊！”
“你還別提！”劉正國摘下煙，抹一把嘴角，突然也來了興趣：“這豬腿羊蹄，得裹紫蘇葉、肉桂、五香，最灑點(diǎn)孜然、香茅，那味道老帶勁了！”
聽他們嘀咕，我與北冥月相視一眼，均看見彼此喉嚨的蠕動(dòng)……
正當(dāng)我也想發(fā)言，參與他們倆的饕餮盛宴時(shí)，周才突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劈頭蓋臉一陣吆喝：“徐，徐先生，石副局，局，叫，叫你去看，門！”
“啥子哦？”劉正國吐了口煙，猛然飚出一句東北腔，“娃兒好好說，別虎了吧唧的！”
嘿，還真沒看出來，這位莽莽撞撞、無頭無腦的劉大隊(duì)長，竟有這么一口地道東北話？！
我正稀奇著，又聽周才說：“門，一扇好大的青銅門！石局長讓徐先生與達(dá)哥過去打打眼！”
“青銅門？”
趙達(dá)騰的一聲站起來，滿臉驚喜。
“難道石老鬼他們已經(jīng)找到墓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