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是一個不太會說謊的人，至少，她的那點小心思全被孟高看在眼里。
孟高又問了一遍：“秦泰是不是去找過你了？”
簡易低低地嗯了一聲：“但我覺得秦總說的也有道理，畢竟……”
“他媽的有個毛線道理！”
“草！”
孟高一腳揣在馬路牙子上，力度沒掌握好，結果疼到一邊罵娘一邊跳腳。
簡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緊接著的若干分鐘內，簡易被孟高進行的深入的思想教育。
“你平時挺聰明的人，怎么遇到事情這么蠢？秦泰去找你要分手你就分手？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七天無理由退貨？就算是要退貨，也得在保修期內吧！怎么還能你想退就退？”
……簡易無言以對。
“在你眼里我就這么可有可無？聽別人說一句話就要和我分手？”
“不是……我仔細想了想，這也是為你好。”
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把結果強加到對方身上，實在是一個足夠爛的理由。
“你是真的想分手？”
“不是……”
“行了，你老老實實去睡覺，再瞎想我就化身為小白去懲罰你！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誰摻和也不行！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
“可是……”
看來辯論賽優秀辯手的水平還是遠遠比不上主持人，至少兩個人的爭執，每次都是孟高占上風。
“沒有可是！真為我好的話你就給我乖乖的，不要天天搞這些讓我分神的事情，乖乖呆在我身邊，對我就是最好的了！”
孟高以壓倒性的勝利結束了這一段小插曲。簡易掛了電話，對著漸暗的手機屏幕愣神了好一陣，這才意識到剛剛兩個人似乎是在吵架的，而且這交往之后的第一次吵架，她由于不占理而輸得一塌糊涂。
“簡易你可真蠢啊！”簡易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地關了燈躺進被窩里。
凌晨一點，孟高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秦泰。秦泰倒也沒睡，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里晃著半杯威士忌。
“秦總有時間的話，我這幾天就買機票回上海和您談談？”
秦泰瞇著眼，看著酒杯里金黃色的澄明液體，明知故問：“怎么了？談什么？”
“解約。”
秦泰大笑，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在沙發上：“解約？小朋友，你知道解約要賠多少錢么？”
“多少？”
“7000萬。”
孟高通話開了免提，飛快地給孟韜發了一個短信：哥，解約要賠七千萬，家里出得起么？
看來孟韜也沒睡，飛快地回過來一條信息：能。
于是緊接著的時間里，秦泰從斜倚的放松姿勢逐步緊張坐起，臉上的神情逐漸從不屑與坦然轉變為不安與緊張。
其實孟高簽的是三年經紀約，又是新人，這份合約的違約金遠遠不到七千萬，他只是想嚇唬一下年輕人，卻沒想到孟高底氣這么足，難怪雇傭的背調公司上報送來的孟高的背景資料里關于家庭那一欄寫的如此隱晦。
“孟高，你不要覺得公司是在害你。我們培養了許多人了，我們才真正知道怎么打造出一個有潛力有未來的男演員。我年級比你大許多，我看你就像是看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只是希望你好而已，你沒必要有這么大的敵意。”
“我知道。但是我早就和你說過，我的底線，家人和女朋友是誰也不能碰的。”
“你知道你私自從劇組跑出來影響多不好嗎？你知道這會導致什么后果么？”
“所以你就去找簡易了是嗎？”
“是。這種不顧后果的蠢事只有你們小孩子才做，大人的世界是要權衡利弊的。”秦泰說得越是冠冕堂皇，孟高的眉頭皺得就越厲害。也不知道他和簡易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簡易這個小傻子聽進去了什么。
“權衡的利弊也是貴公司的利弊，也是秦總您的利弊，與我無關吧。對我而言，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好，還他媽談什么有利有弊？”
泰禾娛樂的員工幾年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家老板對簽約藝人如此，為了挽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秦泰特意輾轉來到劇組和孟高面談。
孟高的態度倒也很堅決，寶貝那個小女友寶貝得不得了。
秦泰來劇組探班開始，默默在監控器后面觀察著孟高的表現觀察了好半天，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表演仿佛是孟高點滿的天賦一般足夠，就連一貫高標準嚴要求的牛導話里話外都流露出了對孟高的賞識。
“怎么？為了一個小姑娘放棄自己的演藝事業值得嗎？”休息的間隙，秦泰點了一根煙站在攝影棚外面把孟高喊了出來。
“秦總結婚了么？”
“沒有，有個女朋友，就是咱們公司簽約的模特。”
“哦，那如果有人讓你在事業和她之間選一個，你選哪個？”
“當然選事業了。女人嘛，多得是，睡哪個不是睡呢？”秦泰抬頭沖天空吐著煙圈，煙圈在兩個人之間浮動了幾秒鐘隨即消失在空氣里。
“那你肯定不愛她。”
“愛？睡膩了的那一天，自然就不愛了。你看看這個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漂亮臉蛋在這是最廉價的資源。一個三句話的配角，就能換一晚上。”
這句話聽上去特別禽獸不如，配上秦泰的油頭和格紋西裝，衣冠禽獸四個大字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孟高搖了搖頭，厭惡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掛在臉上。
“你還年輕，沒體會到做男人的快樂。”秦泰一臉壞笑地沖著孟高吐著煙圈，伸手拍了拍孟高的肩膀，聽起來語氣倒是有些語重心長，“你在這圈子里混幾年，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等你成名了，成了二線、一線大牌，她們啊，你在劇組住個酒店，晚上排著隊敲你的房門。”
關于娛樂圈的骯臟與黑暗，充滿著的那些黃色與灰色的交易孟高不是不知道。只是當這些事情被擺在臺面上赤裸裸地說出口的時候，孟高還是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片，胃里一陣干嘔。
“秦總不嫌臟么？”
“臟？什么是臟？螻蟻活在密不透風的社會底層，那才是真的臟。”
“呵呵……”孟高冷笑了一聲，拿出口袋里的薄荷糖扔進嘴里兩顆，看了看劇組里來來往往忙碌著的工作人員，“所以秦總這次專門來這窮山僻壤，該不會是為了對我進行是非觀改造的吧？”
“當然不是。教育你是你父母的事情，我嘛，商人重利輕別離，我給你提供資源，你給我掙錢，咱們倆友好合作就行。”
“所以，你是來勸我做個乖乖的掙錢機器的？”沒有七情六欲的那種。
“我知道你們家不缺錢，但是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沒必要為了解約白白浪費那幾千萬。”
“哦。所以秦總的意思是，保證以后不會去騷擾我的女朋友咯？”孟高雙手插兜，招牌的微笑陽光帥氣，就是無數個與青春有關的故事里男主角最貼合的樣子。
是那種在人群中足夠耀眼的俊朗少年，白襯衣牛仔褲帆布鞋，簡簡單單笑起來就能融化人心。
“我們各退一步，以后除非有緊急不能推的行程，你如實說我這邊盡量按照你的時間來走。”
“交換條件呢？”孟高知道秦泰是個百分百的商人，商人是不會做賠錢買賣的。
“交換條件就是，你不要擅作主張，有事情提前與公司溝通，出了事情要如實和公司講。”
“那你能保證再也不去騷擾簡易，默認同意這段感情并且不再干預？”
按照秦泰做娛樂公司老板的立場，這個問題十有八九的答案是不可以。但是鑒于他把孟高當做千里馬，而他作為伯樂，他想了想又從兜里摸出了一根煙塞進嘴里皺著眉頭深吸了一口，慢慢說：“可以，我答應你。”
這么多年了，秦泰還是頭一次看見這么軸的年輕人，為了一段年少無知、不知道哪一天就結束的愛情竟然如此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