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審案
進了縣衙自家典史衙,便見到王大王二兩個混蛋。今日沒坐轎子,平白令本官人多走了幾步腳,著實可惡。
“罰一個月月例。”瞪了王大王二一眼,王奇接過王大手中的紫砂壺,邊走邊滋溜溜的對著茶嘴吸,留下聳拉著臉的兩個門神。
昨日傍晚梧桐鄉林家村發生械斗案,梧桐鄉方家村兩鄉紳豪富爭瓷器斗毆,詳細的經過捕頭都寫在紙上,王奇看到就頭疼,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林家村不就是林老頭的根據地,村里內斗自己怎么去管?還有這兩個鄉紳豪富每年都有敬禮奉上,該幫襯誰呢?
“王大,請趙捕頭來。”王奇決定把事情請托掉......
“是”
片刻后,一身捕快服飾的趙安民趙捕頭進來了,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人高馬大,濃密的黑須,銅鈴大眼,看面相就是干捕快的料。
王奇也不多廢話,拉開旁邊的凳子,招呼趙安民坐下,搞得趙捕頭受寵若驚。
“小趙吶,汝是不是對吾有意見啊?”王奇滋溜著茶壺,語出驚人。
趙安民嚇得蹦起來了,趕忙解釋道:“哪個天殺的編排的,四爺可千萬別聽信讒言,我趙安民可是一直忠心于四爺的。”
話聽起來是忠心耿耿,但我也不會讀心術啊。
王奇摸了摸下巴的短須,沉吟道:“這一年來接觸下來,你小趙我是放心的。”
趙安民提起來的心剛放下。
“但是,小趙啊,正因為相信你,有些事務才交給你做。”王奇說完,把趙安民晨間交過來的公文又遞回給他。
不等趙安民開口,王奇又道:“這些瑣事你處理就是,無需稟報本官,事情的結果留一份做檔案就行了,去吧。”又從抽屜里拿出兩包上好茶葉,“小趙汝也是愛品茶的雅士,這茶就贈汝了。”
說完就端起紫砂壺搖了搖,送客!
趙安民是懷著如何郁悶的心情走出典史衙王奇管不著,王奇是舒爽了,作為下屬就應該學會體諒上官嘛。
正所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午時已到,下差吃飯。剛想收拾桌子,陳規敲門行禮,王奇心里咯噔一下,這小子找上門來準沒好事。
果然,見禮過后,陳規臉色藏不住的幸災樂禍,笑言:“王典史好福氣啊,今日能做一回縣尊,縣里敲鼓申冤,王典史去看看吧。”
什么?我去審案?
王奇氣極反笑:“此乃何故,偏生要我一典史去調解冤屈。縣丞呢?”
“縣丞今日點卯后就去府城交接糧食田稅了。”陳規笑答。
“歷主簿呢?”王奇急了。
“馬家村的糧食文書有誤,歷主簿去檢查了。”
好啊!你們一個個開溜,早不去晚不去現在玩消失。
看著王奇臉色難看,陳規很想高聲大笑,吟詩一曲,想著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又說了幾句便負手離去了。
賤人!活該中不了舉人!王奇詛咒。
這事太難辦了,官場生涯的大坎吶!
事情還要從前任縣令說起,桃縣沒一把手算個奇葩,正常流程是縣令交整理好文書庫房,然后當面交接,就可以掛印游山玩水了。可是前任縣令早早就當逃兵,靠著背景人脈通知府城的人來點財物文書,這是萬萬不符合流程的,可是人家有背景任性!
這就造成了桃縣權力的空白,李縣令還在路上,整個縣衙沒有一把手,縣丞憑借多年威望順利讓衙門正常運轉,底下的齷齪事肯定停不了,王奇也靠福利時間賺點小錢。可是千萬別有人申鼓鳴冤,那就棘手了。
前段時間是皇甫平包攬兩個案件,他干勁十足,運籌帷幄,贏得滿堂喝彩,人望頗高。等上面確認新的縣令人選,皇甫平心里涼透了,這檔事誰還管吶,如果新任李縣令坐堂,他可能使點壞讓縣令出糗,現在?呵呵。
淪到典史去坐堂,案件處理得好,沒有功勞,一定被皇甫平嫉恨,可能還會讓新任李縣令不舒服。啥意思嘛,吾還沒上任一個四把手都能破案,我以后還怎么開展工作?工作干的不好,百姓指名道姓罵:“狗官連典史都不如!”
處理糟糕,那就在新縣令眼里沒有價值了,汝這廢物小事一樁都出錯,吾怎敢把汝收為心腹!
王奇可是打算靠住李縣令的......
看著典史衙廳的對聯:上聯“報國當存清政志”;下聯“為民可效廉明臣”。位卑不敢忘憂國,要效仿賢臣。王奇提起紫砂壺,深灌一口茶,然后用力踢倒桌子,人直接倒地抽搐吐黃水。
“砰”聽到聲響,王大王二進屋,看到王奇的模樣,如被雷劈。
“官人,你怎么了,”王大搖了搖王奇,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俺去叫醫師,官人一定沒事的。”王二鎮定多了,迅速拿定主意。
“別”躺著的王奇突然開口,制止了王二,接著輕聲道:“我沒事,昨日感染風寒摔了一跤。”王奇不顧兩人驚訝的表情,爬起來拍了衣裳的灰塵。
想了下裝病還是不行,定要被人指責沒有擔當,何況陳規早通知到了,這大嘴巴到處宣揚一下,名聲該爛大街。
“你們兩個狗才別擔心了,本官只是感染風寒再加上坐久了身體發虛,沒事了。”看著兩人還是有些擔心,王奇遂安慰道。
還是吾的親信靠得住。
“你們的月例就不扣了,快去打聽今日申鼓鳴冤所為何事,迅速告來。”獎賞了他們的忠心,抬手吩咐道。
“謝謝官人!”
“俺們這就去。”
先查明案件心里有個底,最好是些偷情案欠債案好處理的,先仔細觀摩下大明律法。
......
半個時辰后,王大風風火火的趕來,臉色有喜,扯開嗓子大喊:“恭賀官人,今日做代縣令。”在王大心中,官人可了不得,這不代縣令上堂申案,我等隨從也能挺直腰桿。
“你這狗才知曉甚么,案件還不道來。”什么代縣令,大明政府這個代字就去不掉,我也想開個常委會舉手表決,大明政府辦不到呀!
王大搞不懂今日官人為何奇奇怪怪,能過回縣令癮還不爽么,看到王奇又要開始罵人,把案件娓娓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小坡村的溫秀才狀告同村的溫有德殺他妻子,溫有德是村里的大富翁,良田千畝,店鋪幾十家,兩個兒子都在外地做官,典型的官宦家族。溫秀才家境貧寒,父有殘疾,全靠溫有德發善心資助。直到三十歲才中秀才。中秀才以后自然是操辦娶妻之事,溫有德也派人幫襯。
溫有德該是溫秀才的貴人啊,可是呢?從去年開始溫秀才便懷疑其妻偷人,奸夫還是溫有德!然后化身為癡漢,踩點跟蹤,終于在線觀看了。怒不可遏,幾欲暴走,可想到溫有德對他的恩榮和資助,便忍下了。回家后裝作無事,連續幾個月發現妻子偷偷摸摸,直至前日,竟在河旁邊發現溺死的妻子,悲從中來,確定溫有德是殺人兇手,一紙狀書告上縣衙。
聽完后王奇怔了,人都站不穩,扶著桌面,聲音啞道:“可是殺人案?被告溫有德,原號溫秀才?”
王大點頭稱是。
為何要難為我這個靚仔!殺人案,鄉紳,秀才,這種事就是燙手的山芋,我還是繼續裝病吧。
“對了,官人,尹平和六房小吏都在催促你。”王大補了一句。
“現在就要過去?”
王大點頭。
“尹平不在縣學待著,湊什么熱鬧。”王奇疑問。
“那溫秀才是他的門生。”
“狗才,還有話一次性說完。”
“官人,那吏房的溫智信是溫有德的表侄兒。”
王奇絕望的看著王大,相信他是真沒話說后默不作聲,細細思量此案。
溫有德背后是一個官宦家族,溫秀才是有功名的,此案怎么判都得引發爭議,兩者身份不同凡響,何況溫有德在縣里的人脈深厚。溫秀才也是縣學就讀,同窗肯定不少,還有個教諭。
一般沒背景的縣令都不敢接這個案子,偏生讓王奇碰到,可想而知此時心情有多糟糕。
不管了,真相說話。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