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們好似并不這么想。
鼓聲落定的一霎,佟悅將傳花遞給了下首的沈燕。
這是沈燕第三次接到傳花,面上頗有些無奈。
她起了身苦笑道:“早知今日運氣這般好,當好生練練書畫才是,免得在諸位姐妹面前丟了丑。”
“沈妹妹過謙了。”馬欣云笑著道:“相爺本就是當世大儒,沈大人更是太子少傅,你是嫡女,才名明冠京城,何來丟丑一說。”
沈燕笑了笑,她今年尚未及?,父親身為太子少傅并無甚實權,祖父年紀大了,一家人韜光養晦。
今兒個若不是陸夫人的帖子送到了門上,母親又豈會帶著她出來走動,才名明冠京城從何說起。
楚鈺將眾人神色看在眼底,微微挑了挑眉。
陸琪開口道:“沈妹妹接了三次傳花,也確實有些為難了,不若你在場選一姐妹幫你也是可以的。”
沈燕垂了眼眸,并沒有回答。
場面一時有些冷清,佟悅突然道:“說來,楚姐姐還是沈妹妹的堂姐,她還未曾展示過才藝呢。”
她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頓時都朝楚鈺看了過來。
沈燕在書中描寫不多,只是在最后大結局,女主成了皇后的時候,曾感慨著提過一句。
“若說羨慕,本宮這一生只羨慕過沈燕,她在家時得舅舅愛護,出嫁得夫君敬重。看似懵懂隨波逐流,不爭不搶,可話本中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整個京中貴女,也唯有她一人有了這般福分。”
楚鈺抬眼看向沈燕,從她的眼中瞧見了幾分歉意。
楚鈺微微一笑,何須歉意呢,這場局本就是沖她而來。
不就是才藝么,不就是賞荷么,書中不曾描寫過這一段,千古名句借來一用,還怕了不成。
于是她起了身,朝沈燕笑了笑:“表妹若是不介意丟了顏面,我愿為你分憂。”
眾人似乎沒想到楚鈺這般爽快,都有些愣神。
沈燕更是連連擺手:“表姐能相助,我高興還來不及。”
“那我便多謝表妹信任了。”楚鈺來到亭中石桌旁,鋪了宣紙命婢女研墨,提了筆,不多時一首七言詩躍然紙上。
沈燕瞧著宣紙上蠅頭小篆,面上一片激動神色,就連語聲都微微有些顫抖:“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她一念完,場中一片靜寂,陸琪和馬欣云立刻站起身來,來到桌旁站定,瞧著宣紙上的詩,神色莫名。
佟悅等人也跟著起了身,來到桌旁,一貴女忍不住嘆道:“好字!好詩!”
楚鈺微微一笑,看向之前將她給點出來的佟悅道:“不知這詩可能算過?”
佟悅臉色一時有些不好,她看向一旁馬欣云,不知如何作答。
馬欣云立刻接了話:“楚妹妹不僅人美,才學更是驚艷,只是這過不過的,還需要大家一起表決才是。”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默,先前夸贊楚鈺的那個貴女,面色也有些尷尬。
唯有陸琪好似不曾發覺,笑著道:“咱們來表決吧,覺得楚妹妹可以過的舉手便是。”
話音一落,除了沈燕第一時間舉手之外,眾貴女竟都看向馬欣云與陸琪,等著她們表態。
然而馬欣云、陸琪和佟悅三人,卻紋絲不動。
一陣尷尬蔓延,沈燕有些急了,正要說話,楚鈺卻不動聲色的,輕輕按了按她的手。
楚鈺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而后笑著道:“看來還是我才學不夠,既然如此,當再作幾首才是。”
是的,幾首,不是一首。
楚鈺一直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就要讓徹底打壓。
于是她又重新提起筆:“庭前落盡梧桐,水邊開徹芙蓉,解與詩人意同。辭柯霜葉,飛來就我題紅。”
一首寫完,沈燕忍不住又是一聲較好,然而楚鈺還沒停。
她將宣紙換過,又沾墨提筆:“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這回不僅僅是沈燕叫好,一直看著馬欣云等人的貴女也忍不住叫好起來,可楚鈺還是未停,又換了一張紙。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一口氣連做四首,在場眾人已不知是何表情,尤其是馬欣云與陸琪,臉色實在有些精彩。
楚鈺好似不曾瞧見,只提著筆,微微側首,露出弧線優美的天鵝頸,面上掛著笑問道:“還要再作么?”
馬欣云面上神色變了又變,當今皇后是她的姑母,自幼皇后便笑稱要讓她做兒媳,或許姑母只是玩笑,可她卻當了真。
她與太子相差六歲,太子及冠之前便要娶妻,正式入朝處理政事。
可她那時還未曾及?,眼看著太子另取他人,如今她已及?,姑母已與家中定好,再過些時日便要太子迎娶她為側妃。
太子妃三年未有所出,若是嫁給太子后能生下一兒半女,空有妃位的太子妃根本不足為懼。
偏偏這個時候,有消息傳來,太子妃為了固寵,將從娘家選一女子入東宮,今日瞧見林嬤嬤領著楚鈺來,再瞧瞧楚鈺的相貌,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忌憚楚鈺的樣貌,這般媚骨天成的女子,一旦入了東宮,她沒有自信能夠奪得太子寵愛。
她想著,這樣以色侍人的女子,自幼又養在莊子,當是個無才無德的。
若是她能在今日讓楚鈺出了丑,將丑名傳了出去,即便陸夫人收楚鈺為義女,為楚鈺抬了身份,太子將來為了名聲,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偏寵。
佟悅與陸琪與她交好,她的心思她們自然明白,本該十拿九穩之事,卻一開始便有了偏頗。
今日這般連著四首詩下來,相信要不了多久,這楚鈺的美貌與才名便會傳遍京城,她一番心思卻成了楚鈺的踏腳石,這讓她如何甘心!
可事實擺在這里,馬欣云手中的帕子都擰成了一團,若她還不松口,惡意刁難的名聲便要落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