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變成那樣？不過是升米恩斗米仇而已，倘若林音音也是一位庶女，那么她們一定會姐妹情深。

　　可偏偏林音音是身份貴重的嫡女，內宅風雨中，她們從來都只是對手。林音音的幫助，就像是讓一個長期深處黑暗的人見到了光。可這樣的光會讓人的嫉妒心熊熊燃燒，這樣的光，一旦得到過就不想再失去。

　　這樣的光，從來都不屬于一個庶女。

　　但是陸靈楓一點都不同情林洛洛，甚至覺得她是咎由自取。人這輩子無法選擇出身，卻有選擇善惡的權利。被人輕視、侮辱的傷痛過往并不能成為日后作惡的洗白籌碼。

　　陸靈楓知道，這個時候無言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等林音音哭夠了，陸靈楓將自己的手帕遞過去：“擦擦吧。”

　　林音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手帕：“謝謝。”

　　等她收拾妥當，菜也上來了。

　　席上陸靈楓沒話找話，竟扯到了那位張小姐身上。

　　“那位張小姐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著也沒個為她做主的人？”

　　“張小姐……”林音音很是有些糾結：“張小姐本名張清雨，是戶部侍郎的女兒。”

　　“戶部侍郎的女兒？如此身份怎會遭了如此為難？”陸靈楓不解。

　　林音音放下筷子，感慨一嘆：“只因為，這位戶部侍郎選錯了女婿。”

　　“嗯？張小姐已婚配了嗎？”

　　林音音惋惜地搖了搖頭：“尚未婚配。”

　　她壓低了聲音，謹慎道：“當年太子謀逆，牽扯到了當時的禁軍統領江氏一家。后來江家被皇上滿門抄斬，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無一幸免。”

　　“而江家幼子，與張小姐結的是娃娃親。張家雖未參與謀反，可因為這層緣故，到底還是惹了皇上不滿。這些年張大人雖領了個侍郎的職位，可他的權力早就被底下人瓜分了。由此，張小姐也不討貴女們喜歡，平時她們也不愿意同她一處玩樂。”

　　“至于慕薇妤小姐……”說到慕薇妤，林音音皺了皺眉頭：“慕小姐愛慕十三皇子，上次慕小姐看到十三皇子同張小姐說了幾句話，便生了不快，才會……”

　　哈？難道那位夾在慕薇然和慕薇妤之間的狗血男配是她十三皇兄？

　　“十三皇子？”

　　“嗯。”林音音萬分肯定的點點頭：“十三皇子原本與慕薇然小姐有婚約，后來不知怎的他看上了慕薇妤。于是千方百計將那婚約退了。”

　　“幸好慕薇然小姐爭氣，倒也沒有一蹶不振，反而還將自己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沒讓人看了笑話。否則若像從前一般對十三皇子死纏爛打，他們三人之間怕是不能善了。”

　　原來流影給她的情報也不是那么詳細嘛，上面只說二女爭一男，卻沒說這一男竟然是她的皇兄！這劇情，真是狗血又精彩。

　　乍聞這驚天大八卦，陸靈楓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說的復雜，這算是吃瓜吃到自家頭上來了嗎？

　　不過經過這一番交談，陸靈楓對她這位表姐的認識終究不似從前膚淺。

　　從前她只覺得她這位表姐過于拘束端莊是個不折不扣規矩的大家閨秀。可沒想到她的皮囊底下還藏著一個鮮活生動愛憎分明的靈魂。

　　正說的興起的林音音一時沒了聲音，陸靈楓奇怪的朝她看去：“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林音音雙頰微紅：“我……我不該在你面前說這些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長舌了？”

　　原來如此。

　　陸靈楓忍不住笑了出來：“表姐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兩人相交無非一個心字，不用管那些雜七雜八的規矩。”

　　“況且，有那規矩管著，你說不暢快，我也聽得無趣，實在是沒必要。”

　　“原來殿下喜歡活潑些的女子嗎？”林音音問得小心翼翼，陸靈楓大大咧咧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我喜歡活得自在的女子，不必成為誰的附庸。我喜歡的女子，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想哭時便哭，想笑時便笑，不必受誰左右。”

　　“我明白了。”林音音小聲說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又談了幾句，恰逢霧滿月登場，干脆就多坐了一會兒。

　　臺上人咿咿呀呀唱著，臺下人出神聽著。

　　陸靈楓從以前到現在都欣賞不來，可又不忍心掃了林音音的興，百無聊賴之中，只好跟著唱詞打節拍。

　　“公子也喜歡聽戲嗎？”

　　座上的陸靈楓循聲看去，一個胡子拉碴、渾身頹廢的年輕男子正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

　　這眼神甚是嚇人，陸靈楓下意識挪到林音音身邊，正好擋住林音音看過來的視線。

　　“發生什么事了？”林音音問。

　　“沒事。正到精彩處，表姐你莫錯過了。”

　　話雖說得云淡風輕，可盯著那男人的目光依然小心謹慎，一刻也不敢放松。

　　見狀，對面的男子苦笑一聲：“這位公子，在下并無惡意。”

　　“公子可否允在下在此小坐片刻？”

　　“請坐。”

　　那公子坐了下來，不再看著陸靈楓了。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高臺之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和酸楚？

　　酸楚？陸靈楓簡直懷疑自己看花了眼，莫不是這公子和霧滿月有什么淵源？

　　看著看著，他突然自言自語道：“此處應該唱的更軟些才好。”

　　“看來公子還是個行家里手。”陸靈楓有心試探。

　　“曾經學過。”男子沒有再看她一眼，目光甚至一直未從臺上移下，回答的話也是毫不掩飾的搪塞。

　　自討了個沒趣，陸靈楓干脆也不說話了。

　　戲過一出，鑼鼓聲歇，霧滿月謝幕離臺。

　　男子也在此時道謝離開：“今天多謝公子肯讓個座位，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公子慢走。”

　　林音音注意到了那個離開的背影：“是殿下的朋友嗎？”

　　“不是。”陸靈楓的目光充滿了探究：“是一個怪人。”

　　出了酒樓，兩人又一起逛了好幾條街，林音音挑了很多禮物打算送給與自己交好的姐妹們。

　　陸靈楓想著她這難得這般開心一回，縱然做了一夜苦力也算值了。

　　“哎，那好像是慕小姐。”正在挑選東西的林音音一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慕薇然：“怎么她身邊還有個男子？”

　　“那男人是……”陸靈楓擠到她旁邊，看到離得越來越近的兩人：“花仲眠？他們居然認識？”

　　今夜真是個大瓜匯聚之夜，這瓜一個接一個，直砸得她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