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子沒錯過她臉上的表情,眼神忽的一變,走上前去捏著她的脈搏,半晌沒動靜。
過了一會兒,那人看了一眼她,隔得近了,如是才發現這人有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睫毛濃密纖長,眼型飽滿微翹,瞳孔倒映著自己的影子,這眼波流轉,倒像是女子才有的眼睛。身上還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像什么呢?
對了,像銀丹草!如是思索半晌,得出一個最有可能答案,她有些高興地看向男子,二人的目光正好撞上。
男子玩味地看著她的表情變化,忽的扭頭走到了巖漿中。
如是被嚇得深吸了一口氣,發現他竟然能在巖漿中行走自如。她想起剛剛那人用內力碾碎毒牙的場景,又看著這些沸騰的巖漿,此人的內力真是深不可測啊。也不知若是在江湖上露面會上高手榜第幾。
正在如是胡思亂想之時,那人站在巖漿中間,抬手運氣。如是只看得出他是在運功,不一會兒,這人又走了出來,往如是嘴里塞了一樣紅色的東西。
這東西一入嘴便融化,一刻鐘后,如是覺得自己的血液也在沸騰,渾身通紅,整個人像是要炸開似的。
“你喂我吃了什么?”如是難受至極,忘了自己的境況,沖男子問道。
下一刻她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能說話了?!
“啊,額,呵……”如是嘗試著發一些簡單的音節,聲音雖然微微顫抖,但是發音很標準。她好了,她能繼續說話了!
如是滿臉興奮之色,看向男子。鄭重說道:“我叫應……”如是想起了丹若說的話,立馬改口道,“我叫應十九,今日您救我性命又幫我恢復聲音,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眼前這人自救她開始,便沒有開過口,如是差點誤會他不會說話。
“那我要什么你都會給嗎?”
男子眉眼彎了一下,快的讓人以為是錯覺,聲音則十分低沉,辨不出年齡。
如是聽了這話,正色道:“救命之恩,若是我有的我一定給,便是沒有我也會盡力找來。”
“我救你并不是為了報答,不過若你非要報答我的話,那我就要……”
“什么?”
“我要你……的一個承諾。你答應嗎?”
這人說話大喘氣,嚇得如是以為要上演什么一見鐘情的狗血戲份,好在,好在這位大佬不是那個意思。
見如是點頭,他忽的問道:“我將你扔在地上,也沒幫你處理傷口,你為什么沒生氣?”
像這種帶著面具,隱居避世的江湖高手,有點怪癖才是正常的,沒有怪癖脾氣古怪些也是能夠理解的。加上人家救了自己,自然不能得寸進尺讓別人事事幫著自己,再者說就算計較了萬一人家生氣動手她不就英年早逝了?!
當然這話只能在心里說說,面上如是仍真誠道:“您救了我,我已是十分感激不盡了,又怎能過分要求。”
男子點了點頭,道:“那你就待在這里養好傷再上去吧。”
說著就要走,如是連忙叫住了他,“那個,可是我有朋友不知道我在這里,我怕他會著急。能否勞煩您送我到安全的地方。”
“他?是男子嗎?”
面具男子聽了這話,忽的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如是點了點頭,“他是個小和……”
“那就等你傷好了再說吧,這里就很安全。”
男子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也愈發低沉,如是不知哪里惹他不高興了,但她是一個求生欲非常旺的人,自然不會貿然開口惹男子不高興。
如是就這樣縮在墻邊,聽著崖壁外的風聲,慢慢睡去。醒來時周圍已是空無一人,巖漿四周也沒有人。
如是忽的有些慌了神,“有人嗎?”
無人回答她,只聽得到她自己聲音的回響。
難道那個前輩已經走了?這可如何是好,此地位于峭壁之中,巖漿之上,她的內力還未恢復,肩膀上的傷也還沒好,如何能爬的上那么高的山?
她越想越擔心,正在她茫然無措之時,外面的藤蔓發出一陣響動,一個黑色的身影逆著光向她走來。
風蕭蕭,發飛揚,雖然看不清面具背后的臉,但這人踏著光走來,如是突然心里就有了著落似的,沉甸甸的。
她歡喜萬分,口中卻只說了一句:“我還以為你自己走了。”
大約是想起了自己如今孤身在外,無門無派無家,她也只有十幾歲,再度處于這種孤立無援的環境中,頓時千思萬緒涌上心頭。
聽著這話隱隱帶著一絲委屈,男子打趣道:“怎么?你是不想吃東西了嗎?”
如是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著的野果和一些貌似草藥的東西。
“這山中沒什么野味,只有這些果子,你先墊墊。”男子將野果遞給她,又將草藥搗碎敷在她的肩頭。
如是一下一下地啃著野果,看著他敷草藥比之前輕柔多了的模樣,忽的想起了一人。
“前輩,你是個好人。”
男子剛坐下冷不丁聽了這句話,心下一震,看著她一臉感激的模樣,冷靜地說道:“哦?你倒說說我哪里好?”
“你救我,又對我這么好,還給我東西吃,從目前看來,你對我沒什么圖謀之心,可不就是好人嗎?而且,你像極了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男子心中升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像我師父唄,你和他一樣,對我很好。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我師父撿回山門養大的。其實我師父在我心里,就像我父親一樣。”如是感覺有點冷,連忙往洞內縮了縮。
結果聽了這話,男子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如是發現他的表情很是……無法用言語形容,說是高興吧,也不是,說是難過,也不像。
這時如是注意到男子的袖口有一塊深色的印記,仿佛是被水打濕的。
天色漸暗,氣溫驟降,如是被風吹的直往洞內靠。
男子看了一眼,下一秒如是就被攔腰抱起。
“前輩,你、你你干什么?”如是愣住了。
忽的被人抱起,縱容如是對這位老前輩沒有女兒家的旖旎心思,但男女有別她仍也有些不好意思。男子沒有說話,如是聞到了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說沒有遇到野味嘛,哪里來的血腥味。
男子走到巖漿前,將她放下,“在這里睡吧,別離巖池太近。”
如是挪了挪身子,順從地點點頭。
男子則盤坐在池邊,不發一語。
她瞇著眼看著那位前輩的下頜線,在包扎之時已注意到的他衣袖之下半露著的修長手指,嗯,皮膚緊致,這位前輩倒是保養的挺不錯嘛,在養生之道上足可以跟自己師父一較高下了。
想起師父,她眼神一黯。這世上大概沒幾個會像師父那樣對她好吧,她想起當年選名時師父對自己說的話。
無聞谷弟子在十歲前是沒有名字的,全用排行來充當名字。但在十歲時每個人都有一次選擇名字的機會,由師父經過卜算之法推出的名字,再由諸位師兄弟自行挑選。
為了選名字,如是還跟十八狠狠打了一架,最后十九變成了應如是,十八則變成了“如泱”,一個聽起來就像是女孩的名字。盡管如此,十八仍然堅持叫她阿泱,阿泱阿泱……
師父見她選了這個名字,表情倒是有些奇怪,只喃喃道:“名襯命,多舛之相啊......”
男子見她沉沉睡去,睡夢中仍不老實,口中念叨著什么,連肩頭包扎的草藥都快要被蹭掉了。
他啞然失笑,走上前,借著巖漿的紅光綁好了布料,扭頭卻看上了她的臉。臉蛋小巧清秀,她很好看,自己看她第一眼就知道了。但她不是自己見過最美貌的女子,也不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但卻堅韌,還有些特別。
瞧這女子對自己毫無戒心的模樣,倒也不枉費自己在一見面時便對她施展的攬心術。
看著看著,男子的目光卻有些不同了。他開始認真打量著如是的五官,手指也在暗自掐算著什么。
不對,這相貌為何是一副早夭之相,不,不是早夭,而是擁有這副相貌又這個年紀的人應該不存在才是。怎么會……
難道說……男子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他連忙將如是的掌心攤開,一一查看。
“不對,不對,這面貌和身體怎么會……不是同一人的?!”男子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頓時生出許多困惑。
這面相不應該存在,而這手相他卻一點也算不出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面相不存在,手相算不出,這么說,有人在替她通過改頭換貌來逆天改命?
可即便是換命,自己怎么會算不出來她的手相命途呢?
他看著如是的睡顏,一時心緒繁雜。
第二日一早,如是醒來時看見面具男子深深看著自己,雖沒開口,但不茍言笑的模樣極為嚇人。
“這是你的真實容貌嗎?”男子問道,言語冰冷,仿佛一下又回到了昨日救人后的狀態。
“啊?你是說這個啊?”如是聽了他的話,不自覺地摸上臉頰,臉上還有被她畫的極為逼真的腐肉黑點,“嚇到前輩了嗎?其實這個是我點上去的……”
“我是說五官是你的嗎?你易容過嗎?”男子沒理會她的話,嚴肅道。
如是愣了愣,點點頭:“當然,當然是我的。我一直都長這樣的。”
“好了,走吧,你內力也已恢復,你該下山了。”男子起身冷漠道,態度跟昨日夜里簡直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