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對這種風月之事沒什么經驗,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依著大師兄的樣勸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一處找。你,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俗話說得好,天下不缺有縫的蛋,更何況你又不是普通的蒼蠅。”
看著白術的神色,如是覺得自己還不如不勸。轉換話題道:“那你當初傷成這樣,為什么不回無聞谷呢?無聞谷有師父,有山腳的馮大夫,就算醫治不好,我們無聞谷一家人在一起,總比你一人要好。”
白術臉上慢慢有了些笑意,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樣了無音訊不好,讓你們為我擔心。但我不能給無聞谷帶來麻煩。”
如是不在乎地說道:“憑誰?就憑那個專司殺人的十八獄嗎?還是憑那個武功高強的商陸?”
“自然不是。”白術搖了搖頭,“十八獄再厲害,不過也成立兩年不到,表面上跟咱們無聞谷相比,自然是不堪一提。商陸武功內力與師父不相上下,師父雖沒什么招式,但論起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擺個天行陣便能將他困死。”
“既然這兩者都不是重點,那你怕什么呢?”
白術沉聲道:“十九,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小小的殺手組織在兩年間就拔地而起,還破了懸尸樓的刺殺記錄,這么快,讓人不可思議。”
“那又如何?”如是看著他嚴肅的神色,忽的想起了什么,“你是說,他們背后還有大山?是了,他們能一下集結這么些殺手,培養刺客可不是一日之功,就憑商陸一人怎會做到,他們背后定然有高手相助,那人定然擁有更大的勢力。”
如是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白術突然開口到:“你知道,我那日逃跑時看到了誰嗎?”
“誰?”
“那日我順著密道逃跑,為了躲避巡邏的人,我誤闖了另一個囚牢,那牢里竟然綁著何延吉!”
“何延吉!那位失蹤的吏部尚書何延吉!”如是突然站起身來,失聲道。
看著白術點了點頭,她覺察自己的聲音太大,壓低了嗓子,仍有些氣憤道:“他們這是要干什么?連朝廷命官都敢抓。是要惹得朝廷與武林不死不休嗎?”
朝廷有軍隊,有法度,有機構,武林自然也有,甚至表面上看來比朝廷的更要公平。盟主是眾人一致推選的,各大門派則各有各的規章制度,武林盟主主要是要維系諸派平衡的。武林雖然也自成一體,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林中人也是歸屬朝廷管的。只要朝廷不過分壓制武林,武林中人自然不會起異心動搖皇帝統治。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武林不摻和朝廷的事,朝廷才會不過分干涉武林,二者相安無事。
但凡樂得自在的武林中人對十八獄這種攪屎棍行為都會感到氣憤,氣憤之余,如是靈光一閃:“你是懷疑十八獄暗中與朝廷勾結?”
見白術沉默的樣子,如是心中便有了答案。但她心中仍有些疑問,白術誤入的那地是十八獄老巢嗎?他究竟是怎么逃脫的,他又怎么會搬到京都府?
白術見她不說話,道:“誰讓你剛剛不讓我說完的,你現在心中定然有許多問題,那你現在就好好聽聽,就讓我從我被毀容后講起吧。”
“那……”
“放心,這次我定然不講我毀容的細節了。”白術面上掛出了一抹友善的微笑。如是卻有些不相信。
第二日一早,如是拉開窗戶,對著朝霞伸了個懶腰。
“你這幾句話就可以概括的事,非要扯一晚上,害得我一晚上沒睡,還足足喝了三壺茶水。”如是便打呵欠便指責道。
罪魁禍首白術則神采奕奕,聽到如是的責問也不生氣,討好道:“我足足憋了一年,不敢對外人講,好不容易碰上了自家人,可不得好好說到說到嘛。”
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如是木然扭頭道:“你能易容成女子嗎?”
“哈?!”
“算了,當我沒說。”被誤會就被誤會唄,自己又不會在這京都府長住。如是無所謂的想到。
看著戴上頭套,又變成一個頹廢大叔模樣的白術,如是淡定的扶著他下樓。果然惹得樓下眾人一番竊竊私語。
如是昨晚聽了一籮筐自怨自艾的廢話,但她還記得白術的家人對待毀容壞聲后的他是何等無禮,自然也沒給那些人什么好臉色。
白術聽著如是遠去的腳步聲,耳邊兄弟不住地問著如是姓甚名誰,自己如何同那樣的美人認識的。他一句話也沒說,自己拄著木杖回了屋。后面一陣壓抑的叫罵聲他也裝作沒聽見。
若不是湊巧碰到了李嬸,怕是他會被一直蒙在鼓里,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當初不是被邪道捉去的,而是自己父母親手收了銀錢將他賣給練功的邪道的。看著面上熱情親熱,實則要吸血食肉的父母兄弟,他愈發冷漠。這里不是他的家,只是個陌生的狼窩。
他真正的家在云外無聞山后,錢來峰上的無聞谷。那里有他真正的親人。
白術一關上屋門,忍不住心口的絞痛,倒在了地上。他沒敢告訴十九,自己其實活不長了。商陸的毒怎么會那么容易就被解,他費心研制的毒藥又怎會只致人毀容。這丫頭,只是知道自己看不見了就這樣傷心,若是知道自己沒有多久可以活了,豈不是會哭死。
他還記得十九小時候老是被十八揪辮子,二人一言不合就開打,結果每每都是她一臉冷漠的看著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十八,最后還走上前抱著他的頭哄哄他。如今這丫頭倒是比小時候更愛哭。
馬夫大哥本來今日就預備回家的,臨走前如是卻又留下了他。四師兄攢著銀錢就是想雇鏢局護送他回去,這路上山賊流寇,總是危險的,如是索性就讓馬車大哥送他回去。至于鏢局,想必那位何有坤何大掌門有些靠譜的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