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工匠
納仁國國都名為恭城,小國不大,卻也繁華,路上來往的行人不絕,四處叫賣吆喝聲不斷,江妧站在屋頂上觀望,來往衣著光鮮的人們不斷,偶爾聚在一團,小姐們,官家公子哥們,帶著書童的書生們。當然大多數是衣著樸素的平民老百姓,聚在一團,坐在街邊,談笑著圍觀各種趣事,自然不缺少叫好。言語歡笑總能覆蓋整個恭城。
江妧坐在屋頂上,俯視街上的煙火,歇息夠了,又提著包袱朝南邊去。
城南就沒有城中心繁華,四周都是鐵匠,鑄兵器的,鑄農具的,只要是需要金屬制的用具,人們總會來這里啦。當然,當人人都可以明目張膽地拿出自己的兵器時,發生騷亂的幾率往往比其他地方大,作亂分子也都喜歡在這里引起騷動,因此這里的巡衛往往比其他地方多一倍。
江妧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環顧四周往來的人,看著周邊打鐵的工匠。她要找的,是納仁國最好的兵器鑄匠:梁古南。
好像要再往前走點。
江妧看著周圍的人流越來越多,‘第一鐵匠’的盛名自然是免不了人們的附庸,所以除了兵部,‘第一鐵匠’的鋪子算是大的了。她往前走著,看到往回走的行人都對自己的兵器稱贊不已。
看來,還是可以的。
江妧習慣性挑眉,頗為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店鋪,剛準備上臺階,就見一人飛出來,她心下一驚,下意識接住人,沖擊力強迫她后退幾步,站在街中間,瞬間成為來往人們的焦點。
她站定反應過來,立刻松開手,被扔出來的人剛準備順勢起身又失重摔在地上,疼得他悶哼出聲,江妧這才低頭打量地上掙扎起身的男子。凌亂的發冠,臟亂的衣著,無一不顯示著此人的狼狽,可江妧無意間看到男人腰間的玉佩,雖然暫未看清,但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那男子站定,憤憤瞪著鋪子里被簇擁著好整以暇的男子,開口道,
“夏建,偷我父親的鋪子,遲早都得吐出來。”
江妧看清那牌子上的字,是個‘梁’字,心下了然,應該就是梁古南的兒子梁昆。于是她默默站在一邊,打算先吃會瓜,抬頭看向前面賊眉鼠眼的男人。
鋪子上的男人,衣著鮮亮,不同周遭簇擁著的鐵匠,聽完那人的話,高傲地笑著,
“小哥說笑了,這個鋪子,是我師父梁古南所留給我的,要鄙人暫管,待梁小師弟歸來打理。而不巧的是,我那小師弟早年便隨著師父好友出游學習,至今未歸。今日忽然有一人來冒充師弟,自然要掃地出門。”
“你!”梁小公子沒想到他這么能歪曲事實,氣沖上頭,看著周圍指指點點的人們,慌忙取出自己玉佩出示給眾人。
赫然的‘梁’字映入眾人眼中,一時四處七嘴八舌。
“這個足以證明我的身份了吧”
賊眉鼠眼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又笑出聲,大聲道,
“可笑,一塊小小的玉佩又能說明什么,街上隨便弄塊帶梁字的玉佩就能說明身份了,那鄙人造一個玉璽就能當王了不成。”
這個男人還是真的敢說,但是理在那里。一時間,四處都是指著梁小公子的人。正當梁昆無措看著周圍的人時,江妧突然笑出聲,鼓著掌走出來,上面賊眉鼠眼的男人剎時臉都黑了。
“精彩,實在精彩。”
“閣下何人,是有什么問題嗎?”
賊眉鼠眼語氣不善,警惕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人。
江妧悠哉打開出門隨手插腰間的折扇,走到梁昆旁邊,拿過那枚玉佩,放在太陽光下欣賞著,沒等梁昆開口,隨手拋給他。含著笑意看著賊眉鼠眼,悠悠開口。
“就在下所知,梁大師曾經造一兵器讓如今的江老將軍贏下那場立名戰役,老將軍因此在各國以勇猛出名。老將軍于是贈予梁大師一個玉佩,一個象征身份的玉佩。這玉佩世上僅此一枚,用將軍府獨特手法制作,是真是假,找將軍府的人辨認即可。”
賊眉鼠眼顯然慌了,不悅的看著底下月牙白袍休閑的面具男子,哪里冒出來的程咬金,且不清楚底細...賊眉鼠眼還是個人精。暗自咬牙,想到將軍府的人哪來的閑心管這些,況且那個大小姐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
他很快調整好狀態,得體笑笑,
“既然如此,那不妨這位公子請來將軍府的人來作證。”
眾人的目光瞬時都聚集到江妧身上,包括梁昆,他狐疑地看著她,一是不明白這個男子為什么要幫他,二是他當真有能力請來將軍府的人嗎?
江妧唰的收扇,從袖口中取出一塊令牌,是當時江妧給宇文蒿說的將軍府的通入令牌,其實不止這一個功效,其實還能自由出入將軍府管轄的軍隊,可以臨時調用一部分人馬。
眾人驚呼,有知情路人透露,“這個令牌,不是將軍府內的大人物,是絕對不會有的,這是做不了假的,是要殺頭的。”
江妧聽了也暗自心跳了一瞬,幸好自己順手帶來了。她收回令牌,上面那個賊眉鼠眼的男人見狀不對立刻走下來,點頭哈腰請她往上走。江妧笑了笑,抬手婉拒往上走,只問
“請問,這個玉佩,是真是假。”
賊眉鼠眼楞了一下,點頭,“公子既然來自將軍府,自然是真,在下夏建,斗膽請問公子名諱。”
見江妧不答,又轉頭看向旁邊狼狽的梁昆,諂媚地笑著,
“梁小師弟,你看我這,你在外隨師父好友云游多年,模樣也有變樣,前段時間師父老人家病重你也未曾回來看望過,如今老人家去世,你便回來了,這樣也甚好,師父留的鋪子,也該讓你來打理。”
江妧聽完,目光冷凝,這個夏建幾句話就說得梁昆大逆不道忠孝不分,倒是個會說話的。她也扭頭看向那個臟兮兮的家伙,挑眉看看男人做何反應。梁昆從剛才就有點蒙,現在聽了賊眉鼠眼的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全身氣得發抖。要不是他沉迷于專研鑄造技術,少年陪同父親好友蔡大師去帝國專研技藝,如今學成歸來,竟被如此栽贓。他舉起那滿是老繭的手,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江妧微微嘆氣,今日幫得了他一時,總不能幫了他一世。夏建見梁昆默認,眼里透著鄙夷,轉身滿臉堆著笑,繼續問江妧,
“公子此番前來,可是有什么兵器需要打造?”
江妧這才想起來,自己還背著個滿是鐵的包袱,她是有,但是,夏建這個人,不可信。余光撇見梁昆也在看自己,轉身背著賊眉鼠眼,全然不看那人臉色如何,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臉。她此刻正拉著梁昆,哥倆好地攀著,奈何梁昆這人常年打鐵,身材健碩,個子也高,踮起腳攀著著實有點吃力。
江妧悄悄摸了把肌肉,很緊實,也沒嫌棄他身上有多臟,示意他俯下身耳語。頃刻,梁昆站在夏建面前,俯視看著他,
“我與貴客有要是相商,派人收拾出我住的房間,我現帶著客人去后院。”
后面的幾個人聞聲先行派幾個人去了,夏建此刻臉色也不好看,但還是帶著笑。
“師弟,這不妥吧,帶貴客去后院,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我做什么事需要經過你同意嗎?誰讓你叫我師弟的,不過是個掛名弟子,膽敢妄稱我父親的徒弟,今日將鋪子里的事情交接一下,念你在鋪子里打理有些時日,可以再單獨給你空出個鋪位打鐵。”
說完,一只手將他推開,請江妧往上走。
“江公子,請。”
江妧瞥了眼夏建,這下他臉色再也不好了,臉色鐵青,想來肯定沒有什么好屁。江妧輕輕揮開扇子,悠悠開口,
“人在做天在看,還做了什么虧心事,先想想怎么彌補吧。”
說完,有意無意看了夏建一眼,只一眼,看得夏建心里直發毛,難道他知道什么了。
到了后院,梁昆遣散周圍人,抱拳跪在江妧面前,
“多虧江公子出手相助,在下才得以證明自身身份,重新回到這個家。在下早年隨大師去帝國進修,一心沉迷技藝,不善言辭,如今當真萬分感謝,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江妧連忙起身扶起他,示意他坐,親自為他斟茶。
“梁公子言重了,只是在下確有一事,只能閣下坐。”
“公子請講。”
江妧打開包裹,同時遞給他圖紙。梁昆打開圖紙,開始有點迷惑,越到后面越是驚嘆。良久,他才移開眼。
“妙,實在是妙,在下第一次看到這么精密的武器。如果要制作這樣的武器,在下需要一個月時間,并且,”
梁昆頓了頓,看向桌子上包裹里的玄鐵,
“公子的材料相對粗糙,在下愿意自行提供材料,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江妧喜出望外,站起身拜了又拜,但是很快臉上浮現愁色。
“梁公子,實不相瞞,這是將軍府特訂,不可輕易出示外人,還請公子見諒。”
梁昆了然,將圖紙重新放好,還給江妧,江妧面露不解。梁昆笑著解釋道,
“公子請將圖紙帶回,在下已經將圖紙了熟于心,一個月后盡管來拿,同時,作為合格的匠人,保護客人隱私是必需的,還請公子放心。”
江妧臉上閃過驚訝,沒想到有人居然能過目不忘。梁昆瞧她神色,心下了然,輕松笑笑,臉上的灰土都蓋不住此刻明亮的眼睛。
“公子實在不必驚訝,在下從小接觸鍛造良兵,記憶機關更是自家拿手活。”
.......
言畢,兩人前后在外站定,江妧站在剛剛進門的地方,余光看到梁昆身后的夏建,微微彎腰做揖。
“梁公子,你是我將軍府的貴客,有事但凡登門拜訪,我們定傾囊相助。”
梁昆面上不解,但看江妧使著眼色,還是躬身謝道,
“多謝,改日必定登門拜訪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