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滄海鎖蝴蝶。是不是，蝴蝶終究飛不過滄海？還是，蝴蝶原不必飛過滄海。

　　晚餐時間。

　　申老太爺端坐在餐桌正位，凌皓澤坐在左側，申羽義、蘭雅萱坐在右側。

　　食不言寢不語，有申老太爺坐鎮三人不敢造次，只得端坐著沉默著優雅地用餐。

　　細看，四人表情各異。

　　申老太爺看似威嚴端正，實則眼神時不時地在申羽義、蘭雅萱之間游轉。

　　申羽義未將心思放在飯菜上，和蘭雅萱挨著坐用餐，眼角余光隨時關注對方動態，像知道對方所想一樣，每次在對方做出動作前先一步滿足對方需求，比如殷勤卻不膩歪地為其夾菜，及時加滿杯中水，弄得一旁的傭人毫無價值。

　　蘭雅萱表面未受影響，礙于申老太爺在場不好有異樣，只得安靜用餐，將心事隱匿于心。

　　凌皓澤許是因為上午挨訓，心情低落，沒了往常嬉皮笑臉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喪喪的。

　　總之，整體氛圍有點沉悶，有點——尷尬。

　　申老太爺適時咳出聲，擺明了有話要講，三人不約而同看去。

　　“平常家宴，年輕人該有的活力還是要有的，不必過于拘束。”老太爺的表情看起來居然有幾分——和藹可親。

　　“外公，我沒聽錯吧，您一向不都是要求食不言寢不語。小時候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沒少挨您訓。”凌皓澤懵懵的，很意外。

　　“閉嘴，沒讓你小子說話。”老太爺不滿地呵責。

　　“……”

　　凌皓澤有苦說不出，癟癟嘴。心里嘀咕，合著話都讓您說了。

　　蘭雅萱、申羽義從始至終都面容沉靜，未做改變。

　　“雅萱啊，你們年輕人要多交流，多互動。”申老太爺對蘭雅萱的語氣相比剛才訓斥凌皓澤不知和藹了多少倍，“來，雅萱，嘗嘗這個胡蘿卜。”老太爺說著就要用公筷給蘭雅萱夾菜。

　　“爺爺，她不吃胡蘿卜。”搶在老太爺夾菜前，申羽義出聲提醒。

　　申羽義此言一出，在場人皆是一愣。

　　老太爺反應了一下，笑著道，“瞧我，年紀大記性就是不好，都忘了這一茬。”

　　蘭雅萱不解，看向老太爺，后者一臉的神秘莫測。

　　布題者不會給出答案，蘭雅萱又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申羽義。

　　申羽義輕咳了聲，故意回避蘭雅萱視線，只是微紅的耳朵似乎已經昭示了什么。

　　蘭雅萱看著這樣的申羽義，若有所思。記憶中某個場景便這樣順理成章地閃現在腦海。

　　那是蘭雅萱第一次到申宅用餐，算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私宴，只有申家四口人和蘭家三口人，但申蘭兩家對此都格外重視，畢竟這算是申家歸國后首次正式宴請國內豪門世家。

　　從小接受的良好家教禮儀讓蘭雅萱深諳做客之道，蘭雅萱明白在宴請賓客前主人會事先了解客人喜好，但像這種通常都會只了解做主之人喜好，自己只不過是一正在念高中的學生，對方不會有過多在意。

　　由于自己和父親母親的喜好都不同，本來還擔心如果對方準備的菜色里面有自己忌口，對方盛情難卻，到時該如何自處。

　　可真正到了那一刻，蘭雅萱發現自己面前的菜全數巧妙避開自己忌口菜。當時暗自慶幸興許是巧合，再細想也有極大可能是申家辦事真的滴水不漏，細致周到極致。

　　現如今眼見老太爺笑得像狐貍，申羽義耳根發紅，目光躲閃，再聯想白天老太爺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可見當年之事另有一番隱情。

　　凌皓澤的一雙桃花眼在這三人臉上轉了轉后，悶悶地喝起了檸檬水，“得，合著您是撮合這兩個冰塊，但這方式也太…一言難盡了，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老狐貍作風。”

　　只敢腹誹，不敢出聲，喝完咂舌攢眉，看了眼水杯，這水不好，太酸。不過比起聽他們在這繞彎子，自己還是在一旁的檸檬樹下做個安靜喝水的美男子好。

　　申老太爺識破蘭雅萱心思，再看自家孫子一臉的難為情，繼續下猛藥，“這邊風景和空氣都不錯，吃完飯讓小羽帶你出去走走。你有什么不習慣，或者是什么地方招待不周，也盡管和小羽提，你的事啊，他最上心啦。”

　　蘭雅萱默。

　　申羽義看著自己的親爺爺，默。

　　藥效還不夠，再加最后一劑，申老太爺直接道：“你這什么表情，暗戀人家多年還害羞著呢。”

　　“爺爺…”接二連三被出賣，這回深藏多年的心事直接被揭穿，申羽義這下可是氣急敗壞嘍。

　　“噗…咳咳咳。”

　　凌皓澤聽著老太爺的話，情緒管理失敗，口中的水華麗麗噴出，成功嗆到自己，您您您了半天話也說不齊溜。

　　蘭雅萱乘機起身來到凌皓澤身邊，“我陪你處理一下吧。”淡漠的關心，對老太爺示意后不由分說地將凌皓澤拽起，后者很配合。

　　看著二人逃也似地離開，祖孫二人你看我我看你，老爺子一臉的計謀得逞。

　　哼，小樣，叫你端著叫你裝，這下該被打回原形了吧。

　　申羽義扶額，欲哭無淚。

　　爺爺，您真是我親爺爺，一丁點兒顏面都不給我留啊。

　　蘭雅萱扯著凌皓澤來到后廳，手速即放開，長舒了口氣，感覺室內溫度好像比先前高了不少，有點悶有點熱。

　　凌皓澤：“哈哈哈哈哈…申羽義這小子平時一副冷傲王子，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沒想到還有這么搞笑的一面，都什么年頭啦，居然搞暗戀這一套，這么純情這么無害的嗎，這個梗我能笑他一整年。”

　　“還有外公，一門心思想著撮合你們兩個，可這用的什么爛招啊，把自己孫子出賣的夠徹底啊，這讓小羽以后在你面前還怎么抬得起頭…哈哈哈哈哈…”

　　蘭雅萱：“不要笑得這樣囂張，當心被聽到。”

　　凌皓澤笑得有些猖狂，蘭雅萱出聲提醒。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我不應該當你面笑，等我回去自己再偷著樂哈。”凌皓澤說完真的忍耐著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待情緒穩定后開口，語氣卻是少有的嚴肅正經。

　　“能讓小羽露出這樣蠢萌一面的恐怕只有你，外公費盡心思地給你們制造機會，也是真得很看好你。”說著，眸光黯淡下去，低頭自顧嘆息，“如果能把對你的喜愛分給她，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蘭雅萱卻聽懂了，試探地問道：“對林雨菲，你認真了？”

　　“何止是認真。”低沉冰冷質感的男聲傳來。

　　申羽義站定在二人中間，繼續，“他這回恐怕是一頭栽進去了。”

　　凌皓澤反常的沒有反駁申羽義，苦澀一笑，“都這么明顯啦。”

　　“你未來妻子代表的是申凌兩家，不要求其家庭背景有多匹配，但求身家清白。娛樂圈是怎樣的混亂，林雨菲又是什么人，像以前的那些女人一樣不交心打發時間可以，若想把她娶進門，家里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申羽義平靜開口，直擊問題根源。

　　“呵——娛樂圈混亂，難道我們所謂的豪門世家就不亂。出淤泥而不染，再混亂的地方都會有人是干凈的。”在維護林雨菲這件事上，凌皓澤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

　　凌皓澤的話無意間敲中蘭雅萱隱秘的心事，低垂眼眸，斜側頭發成功掩藏眼底的黯然。

　　是啊，所謂豪門，或多或少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家業越大，內部爭斗越嚴重，牽一發而動全身，利益牽扯引發一系列的矛盾、誤會。有人冷眼旁觀，有人從中作梗，嚴重的衍變成陷害，甚至謀害，而企業間的強強聯合更會讓這層關系復雜升級。

　　豪門就像一堵圍墻，外面的人拼命想跳進來，里面…有人想跳出去，有人想將圍墻筑得更高。

　　自己形單影只，力量薄弱，無法改變身處環境，只好改變自己。

　　在申羽義和凌皓澤的無聲對視間，蘭雅萱的心緒已百轉千回。

　　“回去了。”蘭雅萱淡淡開口，情緒不是很好。

　　回到飯廳，申老太爺不在餐桌前。

　　傭人上前告知三位，老太爺稱累，用完餐回房休息去了，讓三位年輕人自己玩。

　　凌皓澤應答表示收到后，賊兮兮地看向申羽義，賤嗖嗖地開口，“這里的空氣確實不錯，還不履行外公囑咐約上暗戀多年的佳人出去散步，呼吸新鮮空氣去。哎呦——”屁股結實地挨了一腳，凌皓澤揉著屁股，咬牙切齒罵道：“臭小子，沒大沒小。”

　　無視凌皓澤的吐槽，申羽義毫不留情地給了嘴賤的人一腳后，立刻拉上蘭雅萱的手出去散步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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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靜蜿蜒的青石板路上，申羽義牽著蘭雅萱的手閑庭散步似地走在前，眼尾唇角都蕩漾開來。

　　蘭雅萱亦步亦趨地跟著，看著兩只交握的手出神。

　　命運、糾纏，申羽義和蘭雅萱會因為婚約而一輩子都牽連在一起嗎？申羽義是這個人沒錯，可自己真的是蘭雅萱嗎？

　　一股寒意涼徹心底，默默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恢復疏離清明。

　　蘭雅萱:“你打算牽到什么時候？”

　　身后人疏離冷淡的問話成功止住了申羽義前進的腳步。

　　轉身，聽出對方的抗拒，不但沒有依言松開手，反而變本加厲地就著牽在一起的手將對方拉近，雙臂自然地環上其盈盈一握的腰身，將對方牢牢扣住。

　　“如果可以，我愿意牽一輩子，但現下我不介意做些更親密的舉動。”認真回答，壞壞一笑，向前探頭，唇準確地貼上對方的唇，一下一下地吮吸。

　　和前幾次霸道的強吻不同，這次明顯耐心十足，吻得極盡溫柔，手輕輕拂上蘭雅萱散落的秀發，溫柔地撫摸著。

　　冷傲強勢之人偶爾散發出的溫柔是極具殺傷力的，擾亂人心易如反掌。蘭雅萱就是被這記溫柔驚到忘記掙脫，或者是跟隨心底深處的真實感受，不想掙脫。

　　所以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高冷之人，只不過人家暖的不是你而已。

　　【少爺的暗戀史】

　　白色瑪莎拉蒂穩妥地停在雨櫻高校停車場，蘭雅萱剛走下車，抬眼就看見像已等候多時的申羽義。

　　申羽義見蘭雅萱看著自己，回身從蘭博基尼中拿出某個高奢品牌的袋子，走到蘭雅萱身前，遞過。

　　蘭雅萱眉頭一挑，接過，“又是林伯母讓你帶給我的？”

　　某位少爺矜持的一聲嗯后，徑直離開。

　　蘭雅萱望著前方英挺的背影，忽覺一陣好笑，爾后真的就在不經意間低笑出聲。

　　前方沒走出多遠的少爺聽見身后的低笑聲，一貫深邃冷漠的眼眸中閃過不自然，而后一臉冷傲地轉身，復又走回來強調，“真的是我母親送你的，她那天逛商場覺得這個很適合你，就買……”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傳來，打斷了申羽義的話，緊接著一道亮黃色車影急速駛來，也不避諱還有人站在過道，車速未減。

　　申羽義反應迅速拉過蘭雅萱一同躲閃。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譚以翔跨下車，一臉痞笑，“不好意思小學妹，車速太快，沒剎住。”而后目光停留在申羽義扯著蘭雅萱手臂的手上，挑眉，詫異，“學弟不錯呀，平時見你們兩個擺著一副冰冷面孔，好像不對付的樣子，現下蘭學妹遇到危險，你倒是不計前嫌表現的蠻紳士嘛。”

　　對待譚以翔時不時地找茬行為，蘭雅萱、申羽義都習以為常，懶得再搭理他。蘭雅萱將禮袋放進車內，鎖好車，與申羽義一同離開。

　　譚以翔被忽視，無謂的聳肩。這倆人，冷冰冰的模樣還真是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