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環境再喧鬧依舊掩飾不住內心的落寂。

　　蘭雅萱回到家，傭人們便告知夫人已經回來的消息。

　　書房門虛掩，蘭雅萱直接推門而入。

　　沈曼怡匆忙掛斷電話。

　　“蘭雅萱，你的規矩呢，誰教的你不敲門。”沈曼怡訓斥起蘭雅萱來一點都不顧及母女情面，聲音十分尖銳。

　　“對不起母親，門沒關以為里面沒人。”蘭雅萱溫順地解釋道。

　　“沒人告訴你我回來了嗎？”沈曼怡的表情并沒有因為蘭雅萱的解釋而緩和，語氣依舊很沖。

　　“家里的人都告訴我了。”蘭雅萱公式化地回答，對話間感受不到母女間的親昵。

　　“那你…算了…”沈曼怡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我以為飛機上的勞累，母親會選擇回到家在臥室好好休息。”蘭雅萱不希望自己平白被母親誤解，自顧自地繼續解釋。

　　沈曼怡聽后，終于露出和藹笑容。

　　“雅萱啊，媽媽也想，可是最近集團出了一些事，媽媽也顧不上休息。”語氣軟化了許多，臉上的笑依然和藹，但教人看的并不是很舒服，不像正常母親的慈愛，總有些——假。

　　“我還有一年就畢業，大四本來就是要實習的，我可以到集團幫忙。”蘭雅萱語氣算得上輕柔，但直視沈曼怡的目光卻隱含著強勢。

　　沈曼怡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我不是說過現階段你就好好待在雨櫻安心畢業，集團的事有我和你爸爸就可以。怎么，翅膀硬了，迫不及待要取而代之。”沈曼怡的反應過激，面上的和藹不復存在，言辭犀利。

　　很難想象一個母親會對女兒說出這樣一番話，簡直就是冤枉。

　　“可我不想你們太累，我想為您和爸爸分憂。這幾次的事情加在一起絕非偶然，一定是有人惡意操縱，其最終的目的說不定是…”蘭雅萱據理力爭，面對沈曼怡的指責，情緒多少受到影響。

　　“夠了——”沈曼怡厲聲打斷蘭雅萱的話，詰責道：“誰告訴你這些的？我不是讓你不要管集團的事嗎？”

　　“媽，我姓蘭，蘭氏集團是蘭家的，我怎么可能不關心。”面對沈曼怡幾次三番的嚴厲指責，蘭雅萱的聲調不由拔高些許，情緒也不比平常穩定。

　　沈曼怡聽后，態度沒有變得更糟，反而語氣稍緩和些。

　　“雅萱，媽媽知道你有能力，也知道未來的蘭氏需要你。可媽媽不想你年紀輕輕地就被蘭氏拴住，作為一個母親，我希望你能輕輕松松的生活，做令人羨慕的蘭家大小姐，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嗎？”沈曼怡說著話，牽起蘭雅萱的手，撫摸著，問完滿目期待地等答復。

　　蘭雅萱無聲諦視著沈曼怡。

　　良久，輕輕點頭。

　　見蘭雅萱點頭，沈曼怡如釋重負地笑了。

　　“爸呢，怎么沒看見他？”這氣氛實在太煩悶，蘭雅萱話鋒一轉，問起了蘭振天。

　　“你爸爸他還在美國談生意。雅萱你要相信，無論如何我和你爸爸都不會讓蘭氏出事。更何況，蘭氏資產這么雄厚，不是誰都有能力覬覦的。”說話間，沈曼怡目光如炬，儼然一副職場上雷厲風行的女魔頭模樣。

　　“嗯。”蘭雅萱輕輕應聲。

　　“瞧我，年紀一大身體就是不經折騰，坐個飛機還真有點累，媽先回房休息了。”變回慈母模樣，沈曼怡笑臉對蘭雅萱。

　　“嗯，媽晚安。”蘭雅萱乖巧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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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合壁球館。

　　蘭雅萱狠狠地向墻壁擊球，而后身手靈活地接著反彈出的球。

　　不知多少個回合后，香汗淋漓，體力一點點地在消耗。

　　多年前的畫面就這樣一幀一幀地在腦海中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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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朗的男人從豪華轎車上下來。

　　小女孩雀躍地邁著小細腿奔了過去。

　　“爸爸。”小女孩脆生生地喊著。

　　男人笑逐顏開，張開雙臂抱起小女孩。

　　“猜猜爸爸給你買了什么生日禮物？”男人聲音里是掩藏不住的寵愛。

　　“嗯——是芭比嗎？”

　　小女孩認真思考的模樣逗得男人笑意更深。

　　“猜對了，萱兒真聰明。”男人寵愛地摸了摸女孩的頭。

　　“你這么寵她，不怕她被慣出一身嬌毛病嗎？”美麗的年輕媽媽走了過來，責怪著男人。

　　“曼怡，萱兒還小。”男人不贊同地搖頭。

　　“好好好，知道了。”嘴上嬌嗔地應著，美麗的年輕媽媽展開笑顏，手自然地挽上男人臂彎。

　　三歲的小女孩心里好像嘗到一種不知名的滋味，長大后才知其名為苦澀。

　　·

　　身穿淡紫色紗裙的小女孩摔倒在地。

　　膝蓋擦破了皮，有鮮血流出。

　　小女孩哭著喊媽媽。

　　一旁的美麗婦人漠然注視這一切，臉上似有不耐，大聲呵責道：“這樣你就哭，是不是太嬌貴了。”

　　這一年，小女孩五歲。

　　此后，小女孩幼小的心靈認知中便有了這樣一條，掉眼淚媽媽會不喜歡自己，所以學會了遇事不再輕易落淚。

　　·

　　暗暗的天色，陌生的環境，眼前不斷出現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驚慌惶恐充斥著小女孩的內心，弱小的身影蹲在樹下瑟瑟發抖。

　　良久，一個人影擋在小女孩身前。

　　小女孩抬起頭，眼中充滿驚喜。

　　“媽媽。”稚嫩的童聲帶著惹人疼的委屈。

　　小女孩緊緊地抱住眼前的美麗婦人。

　　美麗婦人狠心甩開小女孩，嫌惡的眼神像在看垃圾，“這就怕了，你可真沒用。”

　　女孩懵懵地看著婦人，手空空的，心好像也跟著空空的了。

　　良久，女孩雙手攥緊衣角。

　　低下頭，淚水在眼眶打轉又生生憋了回去。

　　這一年，小女孩七歲。

　　從此，小女孩不斷暗示自己要勇敢。

　　·

　　美麗婦人嚴厲斥責著面前已出落的極其標致的女孩。

　　面對此時的母親，女孩半開玩笑道：“媽，你總這樣我會懷疑你究竟是不是我親媽。”

　　響亮的巴掌聲在客廳響起。

　　詭異的寂靜，在場的所有人皆目瞪口呆，眼底憐憫之情顯而易見。

　　“你這個不孝女，誰教的你說混賬話？”女人厲聲責問道。

　　女孩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強忍淚水，沉聲道：“是我一時失言，對不起我錯了，不會有下次。”

　　這一年，女孩十四歲，青春期的女孩都比較敏感，無情的一巴掌踐踏了女孩的自尊，也給女孩心里留下陰影。

　　自此，女孩原本強烈的自尊心變得更加強烈，不斷地告誡自己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錯。

　　·

　　作為強大商業帝國蘭氏的唯一繼承人，美麗高貴精明的蘭雅萱在十六七歲就已經嶄露頭角，得到富賈名流的一致認可。

　　面對他人的贊許蘭雅萱向來都是淡漠以對。

　　因為她最想得到的是媽媽的一句肯定。

　　而僅僅是一句肯定，沈曼怡都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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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思緒，自嘲一笑，將球拍扔在地上，蘭雅萱靠著墻壁席地而坐，身體傳來熱感，眸光卻冰冷。

　　從小到大，她只是想得到媽媽的一點關心，一點疼惜，一句肯定，她也想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對媽媽撒嬌，被媽媽抱在懷里。

　　蘭雅萱，擁有這個名字的自己，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自己，蘭家唯一繼承人這個金閃閃身份加持的自己，令多少人羨慕眼紅。可她蘭雅萱縱使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卻從未感受過一絲母愛，一絲溫暖。

　　所以，原來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真的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說她高傲也好，冷漠也罷，那只是她的偽裝，為的只是掩飾內心苦澀。

　　蘭雅萱換了身干爽的休閑服走出壁球館，坐在自己的敞篷法拉利跑車里。

　　運動發泄過后，心情明顯舒暢不少，但還是無法將落寂盡數驅散。

　　清涼的微風吹過，借著涼意快速調整情緒。

　　未果。

　　無奈，終是帶著消不散的落寂驅車離去。

　　一輛白色保時捷卡宴擦車而過。

　　僅一瞬間，一眼，蘭雅萱眼底的落寂便被駕駛座上的人盡收眼里。

　　卡宴在壁球館停下，申羽義坐在車里神情冷峻，回想著蘭雅萱方才的落寂。

　　今夜，壁球館，落寂人的發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