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頭，我什么時候才能變得和你一樣強啊?！蹦贻p的京十七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倔強。

　　自從那場災難之后十七的脾氣和茅坑邊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哪怕面對的是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的老頭子。

　　“你不行的，你體內一點元氣都沒有，五行不顯，六脈不正?！?p>　　老爺子也很失望，當他救起這個孩子的時候他能在這個孩子的眼睛里面看到希望和倔強。

　　“多么好的心性啊，可惜了?！?p>　　他不想給年輕的十七留下太多的希望，有的時候倔強是一種好事，他能帶你走過最難熬的一段時光。但不能入了魔，如果發展成一種執念，對十七有害無益。

　　“不可能，我爸說的，只要堅持就能成功，你騙我！你就是不想教我！”京十七揮手打掉了老頭子伸手遞來的烤魚。

　　老爺子的手一頓，目光中充滿了追憶的神色。也不惱火，緩緩撿起烤魚。

　　“堅持嗎，曾經我也這樣認為，但后來我發覺我錯了，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有些人就生在羅馬，可，你不是，事實證明，你爸是錯的?！?p>　　老爺子語氣依舊平靜，拍了拍魚上的灰用不太完整的牙去撕扯魚肉。

　　“這魚好不容易才釣上來的，可不能浪費?！?p>　　“我不允許你這樣說我爸！我爸不可能錯！”十七的額頭上爆出青筋，攥緊拳頭就向著老頭撲去，他知道打不過，但是又怎么樣呢，他爸爸一定是對的！

　　老爺子急忙屈身一避，十七一拳未中，整個人失去平衡撲倒在他面前，未拿穩的烤魚也掉落在地。

　　這回老爺子是真的有些惱了，語氣慍怒

　　“你說你這個孩子怎么不聽勸呢。說了你沒辦法練就是沒辦法練，你連元氣外放都做不到，你拿什么去和那些妖物拼命！拿拳頭嗎？”

　　看著坐起身來的十七被剮花的尚顯稚嫩的臉，心終究是軟了下來。老爺子抬起粗糙的手輕輕摩挲著十七的寸頭。

　　“我知道你想報仇，但是妖非人，不是靠爭狠斗勇就能打過的。你去找他們報仇，只會骨頭都不剩下?！?p>　　“我不信，你說不能用拳頭除妖，我非用拳頭！你不教我，我自去尋個所在苦練二十載除這天下妖?！笔哂脻M是泥水的手抹了抹打轉的淚水，淚水什么的，是最不需要的東西了。

　　老頭子苦笑搖頭，這倔小子啊，罷了，放他在外面送死不如跟著自己，最起碼自己能夠保他一時平安。

　　思慮再三，老爺子還是拗不過眼前這個半大小伙子。

　　“那好，那我就收你為徒，從今天起，你就是我京十六的徒弟?！?p>　　老爺子憑空拿出一把石凳，端坐在十七前，問“你此前叫什么。”

　　“郭安”

　　“好名字啊，郭安，國安?！?p>　　十七什么也沒說，默默跪下，磕頭，敬茶。

　　這不僅僅是一種儀式更是一種傳承。

　　或許十七怎么也沒有想過他這一倔就倔了三百余年……

　　或許京十六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不可能做到元力外放的小子會繼承他的衣缽。

　　“來，郭安，和你的師兄師姐打招呼。你們也來和郭安師弟打招呼。”

　　沒有繁瑣的勾心斗角，師兄師姐排擠嫌棄等傳統環節，小十七就在這一排草房中最邊上的一間中住了下來。

　　每當清晨雞鳴之時起，這個不知名組織的演武場內都會響起砰砰砰的木樁聲。

　　一開始師兄師姐們都很不理解，咋？我們不是來學仙術的嗎？怎么還有來學技術的？

　　漸漸的也開始有師兄和十七一起練體魄，什么扛著倆水桶深蹲都是小事情。無他，既然師傅帶十七回來，也沒有阻止師弟的行為，就說明準沒錯。和師弟一起練四舍五入就是和師傅一起練，早練就可以早變強就可以早報仇。

　　他們不知道的是十七并不能像他們一樣溝通天地蘊養元力。

　　這里的孩子都是由于妖族的入侵，直接間接的失去家庭失去父母的孤兒。

　　沒有元力天賦的孩子，老爺子一般就封印了他們的記憶，帶他們吃一頓好的，送到大戶人家寄養了。

　　除了十七。

　　看到一群孩子對著木樁一頓輸出，老爺子也是哭笑不得，這一群法爺，正事不干，路走窄了呀。

　　但是練練體準沒壞事，誰也不知道這群孩子會不會被什么陰險的妖貼身。

　　……

　　時間就在日復一日的朝霞晚霞中悄然流逝。三個春秋轉眼而過。

　　十五歲的十七已經比老爺子高了小半個頭，老爺子還是那副樣子，仿佛時光并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記。

　　“師傅，我要下山打妖！”

　　這句話三年里十七說了一千零九十二遍，難得三天沒說還是因為父母祭日那一天，十七會整整一天默默跪向南方。

　　那是家的方向。

　　可惜那里早就只剩下一堆廢墟。

　　“和你說了多少次，你還沒到出師的時候?！?p>　　老爺子一開始還頭疼，后來漸漸習慣了，哪天他沒來在自己耳邊叨叨。老爺子就會搬個石凳，拿一瓶桃花釀默默坐在十七背后慢慢一個人喝著。

　　“你現在下山，給那群妖怪們送餐嗎？妖物以人血肉為食，食之愈強。你想把他們養的更強嗎？”

　　“師傅，我”十七臉漲得通紅：“師傅我可以的，我都能打敗師兄師姐了。”

　　隨著老爺子目光掃過，眾弟子紛紛低頭，他們漸漸看出來十七沒有元力，只有一身蠻力，所以無論平時還是打斗都會不自覺讓著這個最小的師弟。比武也絕不用元力，只和小師弟憑武力。

　　試想一群法爺怎么和住在上路的上帝互錘，哪怕平時注重了練體，重心還是蘊養元力。就像是一群法爺出了點肉。

　　串味了串味了。

　　但是最后導致的結果就是沒有任何一個師兄師姐能在十七的一拳下站住。

　　老爺子輕輕嘆口氣，都是群心軟的孩子啊。

　　明明自己都遭受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苦難，卻偏偏磨平自己的棱角用最溫柔的一面待人。

　　老爺子一直覺得溫柔是一個很殘忍的詞。在這個動蕩的局勢下，活著都是一種奢望，溫柔就是一個人被世道捅了一刀又不愿意別人被自己刺傷，于是把刀扎的更深，用笑面對世人。

　　這就是所謂溫柔，亂世的溫柔。

　　“好，你既然這么想下山除妖，為師也不好攔著你，今天，你就去秘境，過了你今日便下山除妖，不過，你便在山上老老實實的待著。哪都不許去?！?p>　　“還有你們，不是偏袒小師弟嗎，那就一起進去。”

　　說罷，一拂衣袖，獨自進屋。

　　留下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驟然抱拳。

　　“弟子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