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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月鴻影

第三十一章 古今之辯

漢月鴻影 漢吏 2062 2021-09-14 01:50:05

  盧宅內,劉備跪坐在先前被盧師留下一眾弟子當中,由于年歲小,加之身高不過三尺,他在眾弟子眼中,其實看起來比較突兀,與他同年歲,僅有少數幾人,類高誘,還有一位就是外弟賈勰,還有不少同年,只是不曾熟識。

  賈勰過來時間較早,他看到自家外兄后,便悄無聲息的用眼神打了招呼,劉備會意,點了點頭,過來的同年比較多,畢竟盧師的教授吸引近千人之多,從劉備前來拜見后,便陸續來了七八十人,他也不知盧師留下諸弟子,是要作甚,難道是有意從中選出關門弟子乎?不過仔細想來,倒也不盡是如此。

  待到半刻,眾同年都已經差不多拜會了,盧植這才讓留下的諸弟子,包括劉備一同步向比較僻靜的后院,一般盧師都在學館內留宿,而非自宅內,盧師在涿縣城有一處宅院,還是年前置辦下,平時盧師都住在學館內,不太返家,盧師出身范陽縣,盧氏算是范陽有勢力的豪族,只是名氣倒不是很有名。

  后院規模不大,倒也十分悠閑自在,劉備跟著眾人后面,也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具備孩童特征,與他相比,其他同年十分得體,恭恭敬敬跟在盧植身后。等到了前方亭閣處,盧植示意諸弟子停下,隨后說道:“今日天氣不錯,汝等知道為師為何將汝等留下嗎?”

  隨后就有弟子回答道:“我想是一定因為老師認為我們這些人學習突出,要單獨進行授課。”

  盧植哈哈笑道:“非也,盡管汝等弟子中的確有些人讓老師十分贊賞,但也有一些弟子能力并不突出,但在學習上十分刻苦,老師也十分認同,這次叫汝等留下,其實是有話要言,諸弟子大多年歲十七八左右,還有不少弟子不過八九之年,弟子年歲相差很大,學問也不盡相同,有些年長者尚在學習蒙學,而有不少年少者,卻已經可以學經。所以說學習之事,天分與后天努力都是各占半數,但究其來說,后天努力才是決定諸位未來學問高低的基本要素。汝等之中,還有不少弟子年前取得了不少聲名,希望汝等戒驕戒躁,不要過分張揚,表現自我。”

  “眼下今文雖占據朝野主流,但古文并非偏家,也非偽造,江湖之上還有大批學習古文者,他們紛紛開館教授,遲早一日古文會逐漸取代今文地位,或許會有人說,學古文有何用,今文才是主流,汝等要記住,古文才是大道,今文不過是某些人歪曲圣言的工具,肆意在其中摻雜自家解釋,就自認這是圣人本來之意。”

  今古文互相攻奸,早已有之,自從孔門石壁中發掘儒家典籍后,原本靠著秦博士口述的今文經文就很尷尬,特別是那位秦博士伏生,口述尚書28篇,就此成為今文尚書,后傳大小夏侯及歐陽,但孔子后裔孔安國整理孔門所發古籍尚書后,比之今文要多出二十五篇。對于劉備而言,古今文是在文體不同,一個是用隸書所書,一個是先秦文字所書,只是自百年前開始,古今文之爭越發嚴重,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盧植說罷,下首幾人明顯面色不虞,這些人先學今文,后學古文,或許在他們看來,今文才是主流,古文不過是偽作罷了,就算發于孔門中,當即其中就有人上前反駁:“老師之言,弟子不敢茍同,今文乃秦博士口述,如伏生者年九十,歷經艱險,可堪天下大儒,然古文雖發于孔門內,但也可看作為偽學,定是孔安國整理時,肆意摻雜自家學說,偽造典籍,以此邀名。”

  “以某看,伏生固然名望高重,但所傳弟子之中,難免有居心叵測之徒,類汝等之人,先拜今文,后拜古文,既是學古,自當維護,然汝等之人外古內今,將兩面者表露無疑。我想天下就是因為汝等之人太多,才使朝廷傾頹,江河日下。”同年有人看不下去了,當即駁斥。

  雙方不斷以言論駁斥對方,同年中也陸續有人加入其中,到最后雙方已是面紅耳赤,現場狀況很是緊張,隨時都有可能上演武斗,盧師倒是不發一言,冷眼旁觀,劉備在一旁看的十分有趣,當下古今之辯,早就從搜刮典籍,辭藻堆砌,變成了不死不休的互相瞧不上,一言不合便私下約架。

  說實在的,劉備對于古今之爭,絲毫沒有興趣,只是身為古文弟子,自是沒有拜今文之意,前世他往來盧植、鄭玄處,均是學古。只是那時今文日趨衰落,有很多儒生從今文跳轉古文,然后轉而為古文駁斥今文,這類人,劉備很是看不上。

  類今日反駁盧師之人,就是此類者,倒不覺得對方是否厭煩古今之爭,只是覺得此類之人擺著一副時時維護今文的模樣,讓人心生厭惡,劉備素來心性謙和,不喜與人爭,也比較討厭這類爭論,只是覺得眼下古文之辯實屬沒有必要。

  過了半刻,天色漸至日中,眼見辯論愈演愈烈,而且互相都有進一步想要動粗了,盧植不免輕咳一聲,雙方這才停止爭辯。見兩派之人停止爭論,盧植言道:“好了,不要在辯了,古今之爭由來日久,我也深知,既然有人不認同古文,不如尋其他名師,盧某實在是學問淺薄,不堪為諸位老師矣!”

  盧植說罷,學子中頓時大嘩,劉備心下喜道,這才是盧師性格,汝輩是拜錯老師了,既學于此,自當忠于此,而非是今天學古,明天學今,天下大儒常常聚數百、及上千弟子門下講學,可是其中究竟有多少人真學習,還是濫竽充數,借此邀名,恐怕沒人知道。

  只見那幾人站起身來,向盧師施禮后,便告辭離去。盧植看著余下弟子,感到一絲欣慰,畢竟天下學子,不全是邀買名聲,沽名釣譽之徒,還是有向往圣人教誨的儒家學子,他們一心想要以圣人之學,救濟天下,造福萬民,這也是儒者學而優則仕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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