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厲水瑤漸漸發現祝春曉和厲水芙之間涌動著一股莫名的情愫,雖然兩人極度克制,盡量做到在外人面前不動聲色。但是,那些下意識的舉動還是讓他們露出了馬腳。
比如,課堂上,祝春曉正在針對時事發表評論,一旁的厲水芙總會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中有無法掩飾的崇拜之情。
再比如,暑氣未消,三人在亭中乘涼,厲水芙一針一線做著女紅,神情專注,明眸低垂,格外動人。祝春曉潑墨作畫,說是要畫景,最后畫出來的卻是景中人。
厲水瑤逐漸意識到,兩人之間已經不是友情那么簡單了,如果說之前都是她的主觀臆測的話,這一天發生的事,終于證實了她的猜想。
這日下學,他們一同用過晚膳,祝春曉將一本書還給了厲水芙,說是從她那兒借的,讀完了,現在還給她。
厲水瑤隨便瞟了一眼,發現是《山海經》,她已經讀過很多遍了,所以并未勾起她的興趣。
厲水芙看時候尚早,便到厲水瑤房間里坐了一會兒,兩人聊了會兒天。
這時,蕓娘進來傳話,說厲運淼讓厲水芙到書房去說話。
厲水芙立刻隨她出去了,厲水瑤送她們出門后回到房間,便發現了姐姐不小心遺落在凳子上的《山海經》,下意識撿了起來,隨手翻了翻,竟發現里面夾著一張對折的紙。
厲水瑤好奇地將紙取出來,攤開一看,上書:“離家千里,常懷感傷,幸而遇爾,他鄉故鄉,得爾寬慰,吾心甚歡,執子之手,白頭不倦,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寥寥幾行字,寫盡了對一個人的愛慕與承諾。
厲水瑤被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一看便知是出自祝春曉之手。
想到這里,她腦中思緒亂作一團,很明顯,他在與人書信往來,而且字里行間滿是愛意,這不是情書是什么?
而且這情書必定不是錯手夾在了這本《山海經》里,他不是那種馬虎大意之人,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份情書是他專門寫給厲水芙的,他在以書為鴻雁,傳遞愛慕與思念。
從書信內容來看,兩人心心相印,你儂我儂,甚至承諾彼此恩愛白頭、生死不移,他們竟然已情深至此!
曉哥哥喜歡姐姐?曉哥哥喜歡姐姐?這個問句在她腦海中重復了無數遍,終于演變成了一句:曉哥哥喜歡姐姐!
疑問變為肯定,她已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她不得不接受,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這句話在她心底化為一聲嘆息,嘆涼了半生光景。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么會那么痛,仿佛心疾發作,痛苦到喘不過氣來,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這般傷心,不只是因為三人形影不離,他們卻將她蒙在鼓里,不以實情相告,當她是外人一般。
更是因為她意識到,她永遠不可能成為曉哥哥最親近的那個人,他希望能一輩子待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是姐姐,而她呢,正如他所說,不過是他的妹妹而已。
也是在這一天,厲水瑤才意識到自己對祝春曉的感情并不是友情,更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是單相思。她氣地將那串紅寶石手串扔在了地上,又恨恨地說了句:“本是無情物,何以墜相思?”
可是,半晌,待她心緒平靜之后,又忍不住將手串撿了起來,小心地用手帕擦拭干凈,收在了懷里,她始終是舍不得,畢竟這是他是送給她的。
之后,她面色如常地將《山海經》送去了厲水芙的房間,對于發現兩人書信往來的事情只字不提。
第二天早上,厲水芙在去學堂的路上假裝無意地截住了厲水瑤,有些忐忑地問:“妹妹,那本《山海經》……你翻過嗎?”
厲水瑤云淡風輕地說:“沒有呀!怎么啦?那本書我已經看過好多次了,倒背如流,哪還用翻?”
“哦!”厲水芙明顯像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厲水瑤調轉話題,問道:“昨天爹叫你去書房都說了些什么?”
“父親對我說……我年底便滿十五了,該為自己的婚事多上些心,并告誡我婦德女紅不得懈怠。”
她說著,眉間愁云滿布。
厲水瑤明白她的憂慮,她與曉哥哥兩人是私定終身,這在大戶人家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為世俗所不容。更何況父親厲運淼視名節如生命,是萬萬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這件事只能秘而不宣。
可是,她若不向父親坦白,父親便會將她許配給他人,這可如何是好?
面對這樣棘手的狀況,厲水瑤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來,更何況在姐姐意識里,她還是一個不知情人,她要如何幫她出謀劃策?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之后的日子,厲父對于厲水芙的關心和關注明顯增加了許多,每隔一段時間便把她叫去書房敲打提點;召婦德女紅師傅過去,了解她的學習進展;告誡她房中的丫環仆婦,要精心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不得有半點差池。
這一切都讓厲水瑤感到十分奇怪,她旁敲側擊想要了解背后緣由,但是父親的嘴實在太緊了,挖掘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突然有一天,厲運淼下令,不再允許厲水芙、厲水瑤到學堂上課,并告誡她們無事不要出門,專心學習婦德女紅,要出門也得丫環一步不離地跟著。
厲水瑤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震驚,纏著五叔問了好久,五叔才告訴她,前一天下午,老爺厲運淼下朝回家,欲去厲老夫人處,路過后花園,剛好撞見厲水瑤、厲水芙和祝春曉三人在那里聊天嬉戲。
在他看來,三人舉止過于親密,異乎尋常,那一幕竟如針刺般扎眼。
回去后,他又將蕓娘叫了過去,打聽三人情況,蕓娘便說,三人一向如此,關系親密,十分要好。
厲運淼聽完,臉色大變,第二天便禁了厲水芙、厲水瑤姐妹的足,這是有意要減少她們與祝春曉的接觸,以免事態向他所擔心的方向發展。
他是看在厲老夫人的面子上才會收留和厚待祝春曉,他想留在厲府讀書,考取功名沒有問題。
可是,他若想成為他們厲家的女婿,那可就是癡心妄想了,他厲運淼的女婿必須是這天下至富至貴之人,而不是他這種沒落子弟。
可惜,厲運淼到現在才想起要斬斷愛戀的萌芽,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