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中幾乎無人不知曉西江趙氏的存在,他們的產業之大,早就遍布世界各地,堪比昔年的皇室。
但也有完全不把西江趙氏放在眼里的人,比如謝其伶。
謝其伶也聽說了葉緩緩在組建對付自己的“軍隊”,為了逼葉緩緩出來,他抓來一只三眼烏鴉,在烏鴉腳上綁上了一個信封,警告道:“把這封信帶給葉緩緩。”
三眼烏鴉擅長追蹤,也擅長反追蹤,謝其伶派出跟蹤它的鳥妖早就跟丟了。謝其伶也知道會這樣,不大放在心上。
陸陸續續有許多低級、中級的妖怪們投靠葉緩緩,一同站在對付謝其伶的陣營上。隨著觀月島上妖怪的數量越來越多,葉緩緩的名號也越來越響。
三眼烏鴉帶來的信打破了觀月島上平靜美好的生活。
說起來,葉緩緩只從季如楓、妖怪們的口中聽說謝其伶這個名字,綜合起來就是霸道、蠻橫、殘忍又有野心的人。
葉緩緩沒有任何遲疑就準備動身,她知道謝其伶說得出就做得到,本來想留下畢珣和季如楓守住觀月島,但季如楓無論如何都要跟著她,便只好帶上。
臨走前,葉緩緩對畢珣說道:“畢珣,要是我沒有回來,觀月島就交給你了,'萬妖之主'這個名號也教給你了,替我護好他們。”
觀月島上的妖怪全都是好妖怪,甚至不少還是戰斗力很弱的低等妖怪,觀月島于他們而言是個安全的新家。
出發前,葉緩緩從錦囊中取出一個小鳥形狀的折紙,紙小鳥飛在天空中后便隱身了。
季如楓問道:“你為什么要用真知鳥?”
真知鳥是記錄事實的一種術中,原本在陰陽師中廣泛被用來做自傳。真知鳥會化為隱形的小鳥,一直跟隨著施術者,記錄在施術者身上發生的事情。
夜半時分,西江趙府內,家丁們都變成傀儡,沒有意識的抓著菜刀、剪刀、木棒等工具,在府內四處砸毀家具,其中一名家丁伸手拿住蠟燭,彷佛完全感覺不到蠟燭的溫度一般,拿下蠟燭點燃桌布、窗簾等物品。
這些家丁們的目標只有一個——素玄。
趙瀾之在前擋著,來月蕓扶著素玄一邊躲藏一邊逃跑。跑出門外時,門外沒有任何追兵也沒有任何異樣。
素玄扶著肚子,艱難的跑著,現在她的肚子已經有西瓜這么大。
但在即將跑到西江最為繁華的分岔路口時,村民們也變成了傀儡,紛紛堵住了路。
這些村民很明顯是剛剛還在吃宵夜的人,有的人嘴巴還塞著一根雞腿或是拿著一瓶酒壺,作為工具舉起來就沖著素玄去。
來月蕓道:“我們是被人監視著。”來月蕓本來想著到人多的地方能安全些,沒想到對方竟然能隨時隨地讓活人變成傀儡。
來月蕓拉著素玄跑著,素玄喘著氣,臉色很蒼白,“娘,我真的跑不動了。”
來月蕓知道素玄已經沒有力氣了,推著素玄的后背跑,“素玄,再堅持一會,現在不能停!”
來月蕓突然想起什么,“素玄,快,脫下你的外套給我。”
素玄現在根本經不起任何折騰,恐懼和奔跑讓她的肚子痛了起來,她顧不上來月蕓,任由來月蕓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
來月蕓將素玄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繼續推著素玄跑。
肚子抽搐的陣痛襲來,素玄疼得呻吟了起來,來月蕓心疼不已,她擔心素玄受到驚嚇胎兒要早產。
來月蕓扶著素玄,她也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盡力護著素玄。
一個酒壺砸中來月蕓的后背,來月蕓摔倒在地,下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連同素玄也踉蹌了幾步,扶著旁邊已經收攤的攤位上的竹支架才沒有摔倒。
素玄扶著竹支架,望著身后黑壓壓的人群,喊道:“娘!你沒事吧!快起來!”
眼看那些神情癡呆的百姓越走越近,來月蕓喊道:“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是我,我不會有事的,你快走!快!保護好你自己和孩子就可以了!”
嬌小的來月蕓從地上爬起,撿起一根竹子,轉過身面對這些活人傀儡,她要憑一己之力擋住傀儡們的去路。
素玄扶著陣痛不已的肚子,咬咬牙堅持走著,但她真的走不動了,她感覺到孩子馬上要出來了,靠在一戶人家的門邊半躺著。
她的羊水已經破了。
她用力的拍著門,也用盡全力喊道:“有人在嗎?有人在嗎?請救救我!有人在嗎?”
咯吱一聲,門開了,是一位老大娘,腰上綁著一個支撐的板子。
素玄認得這位老大娘,這位老大娘多年腰疼,已在她那兒復診過幾次了,這塊板子也是她找人專門打造的。
素玄滿心歡喜著向老大娘再次求救,“吳大娘,我是素玄,我的孩子要出生了,求求您幫我一下,讓我進你的屋里可以嗎?”
夜色太黑,素玄一時之間看不清吳大娘的五官。
等素玄能夠看清吳大娘的五官時,吳大娘已經站在她身前,閉著眼,手中舉著一把菜刀,動作十分僵硬的舉起菜刀。
素玄心一寒,連吳大娘也被控制了嗎?但她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沒有放棄最后的掙扎,她艱難的往后挪動身體,抓起一旁晾曬的辣椒干砸向吳大娘。
但吳大娘絲毫不受她影響,只是往前走了兩步,隨后揮刀。
素玄雙手護在肚子上,認命的閉上眼。
此時,吳大娘的身體上貼上了一個符咒,身體上的動作霎時間停住了,但她仍在努力的抗衡。
季如楓道:“看來這張符咒還不能有效的制止傀儡咒。”
葉緩緩來到吳大娘身旁,用力咬破自己的食指,在吳大娘額頭正中央畫下一個“卐”號,為了保險起見,在吳大娘的雙手手心上也各畫了一個。
哐當一聲,吳大娘手中的菜刀掉在地上,吳大娘也倒在了自家門前。
葉緩緩來到素玄身邊,上一次她見素玄時,素玄的小腹只是微微隆起,現在已經這么大了,她喚道:“素玄。”
素玄睜開眼,看見是葉緩緩,也看見一旁倒地的吳大娘,摟著葉緩緩哭了起來,“緩緩,你來了,你終于回來了。你的侄子就要出生了,你別走了,留下來看看他。”
素玄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急促的呼吸著,葉緩緩讓季如楓抱起素玄,安撫著說道:“素玄,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我們現在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素玄,這位是我朋友,可以信得過。”
季如楓用通天眼尋找著沒人入住的房子,突然間整個西江都滅了燈,變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城”。
整個西江的人都被控制了,紛紛把自家的燭火滅掉了。
嗖的一聲,一支劍不偏不倚射在了素玄的胸口。
季如楓定睛一看,“不行,太多了,這里的人都變成了傀儡,好幾個人手上都拿著弓箭。有了,前邊有一個空房子。”
葉緩緩什么都看不見,只是跟著季如楓的腳步聲跑,也不敢大聲說活,小聲問道:“剛剛那是什么聲音,你受傷了?”
季如楓沒有回答葉緩緩的問題,只是帶著她來到這個沒人入住的空房子,進屋后發現其實是一個正在重修的鋪子。
進入到鋪子里后,葉緩緩設了個結界,傀儡們感受不到目標人物素玄的氣息,一時之間茫然無措。
葉緩緩點燃一張火符,看見素玄已經滿身都是鮮血,一只箭射中離她心臟很近的地方。
季如楓的手上、衣服上也沾上了素玄鮮血,葉緩緩慌了起來,輕輕拍素玄的臉,“素玄,素玄,你醒醒。你是醫師,你告訴我我現在怎么做好嗎?”
素玄已經昏迷過去。
季如楓看著素玄圓鼓鼓的肚子,“胎兒還活著,但是,很可能一尸兩命。”
葉緩緩緊緊抓住素玄的手,有一瞬間身體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不行,素玄和孩子都不能有事。一定要想辦法,她們一定要平安。季如楓,素玄是沒有力氣生孩子了是嗎?”
季如楓道:“應該是,主要是中了一箭的原因。”
葉緩緩道:“那我知道了。”
葉緩緩在空中劃了個倒三角,再畫了個陰陽陣,季如楓道:“等等,你是想用禁術,將素玄身上的傷轉移到你自己身上?”
葉緩緩道:“沒有辦法了。”
季如楓道:“那好,你將她的傷轉一半到我身上,再轉一半到你身上,這樣我們兩個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季如楓太了解葉緩緩,馬上就提出了一個葉緩緩無法拒絕的提議。
葉緩緩只好答應。
這才是葉緩緩第一次使用禁術。
轉移傷勢的過程中,葉緩緩的身體也非常痛苦,若不是咬牙堅持,根本完成不了這個術咒。
季如楓雖然很鎮靜,但胸腔下出現的傷口越來越深,還滲出血時,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素玄身上的傷口消失了,但也沒有馬上醒來。
葉緩緩一只手捂著流著血的傷口,另一只手在給素玄傳送自己的靈力。
素玄慢慢的恢復體力,肚子上的陣痛感也強迫她醒來。
原來女人生孩子并不是一會兒功夫的事。素玄一直喊痛,花了兩個時辰有余,一聲嬰兒的啼哭聲,讓擔憂到極點的葉緩緩也大哭了起來。
這血淋淋的嬰兒,小小的,還連著臍帶。
素玄半昏迷的躺著。
季如楓雖然有通天眼,但葉緩緩還是讓他背過身。
一直背著身的季如楓說道:“臍帶要剪斷。待會用我的衣服吧,把孩子身上的血跡擦一下。你嫂子現在還不能受涼,你待會把她的衣服整理好后,我去燒火。快天亮了,傀儡術在太陽出來后會減弱。”
的確,讓季如楓回避,還不如直接讓他來幫忙,反正他怎樣都能看到。
葉緩緩拔劍砍斷嬰兒身上的臍帶,將季如楓的衣服扯成兩半,一半用來擦洗一下血跡,另一半用來包裹住嬰兒。
季如楓在素玄身邊升起了火。
素玄微微的張開眼,葉緩緩讓季如楓在后抱著素玄,她抱著嬰兒來到素玄面前,“素玄,你太棒了,孩子很平安。你現在太虛弱了,馬上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家。”
素玄看著一身血跡的葉緩緩,笑了笑,“緩緩,你也一起回家。”
葉緩緩怕素玄抱不穩孩子,一邊將孩子放在素玄懷中,一邊自己又用手托著孩子,“素玄,我還有些事沒解決,可能回不去了。你就別管了,以后好好照顧孩子吧。”
素玄道:“緩緩,你怎么又受傷了?”
葉緩緩搖搖頭,“不礙事。”
天亮了后,他們三人仍不敢作聲,好在嬰兒也睡著了,沒有哭鬧。
“素玄!素玄!素玄!”
“素玄!素玄!素玄!你在哪兒?”
那是趙瀾之和來月蕓的聲音!
季如楓使用通天眼確認是趙氏夫婦后,葉緩緩便在素玄身上施了另一個咒,“素玄,忘記昨晚發生的事情,你沒有見過我,你只是遇到危險,逃到這里并且順利生下了寶寶。素玄,你以后都不要來找我,不要再把我當家人。”
季如楓道:“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葉緩緩無力的點點頭,“我會給他們帶來危險。李天元說得沒錯。”
季如楓和葉緩緩從后窗爬出去,躲在屋后。攀爬的動作讓傷口裂了開來,又開始滲出鮮血。兩人都捂著傷口忍著痛。
在來月蕓和趙瀾之的叫喊下,寶寶也被吵醒了,大哭了起來。
來月蕓憑著直覺,推開了門,直到看到素玄和她懷中的寶寶,沖上前去抱著素玄哭了起來。
趙瀾之也抱起小寶寶,忍不住哭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來月蕓全身上下都是淤青,也是很狼狽的樣子。
趙瀾之很快冷靜下來觀察著這一切,尤其在看到素玄身旁升起的火堆,敏銳的察覺到昨晚應該是有人救了素玄。
來月蕓也很快發現在一旁的臍帶,這利落的切口,明顯是有人用利器隔斷的。
素玄虛弱的喊道:“爹,娘。”
趙瀾之和來月蕓也顧不上這么多,帶著素玄和孩子就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