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到目前為止的仙生中,唯一深愛過的一人,便是北小柒,可惜陰差陽錯,終是失了機緣。
所以那日他第一次看到冷柒柒時,很是詫異,十萬年前,他是親眼看到小柒墜入涯中,魂魄化為千萬碎片,散落于茫茫滄海之間。
這幾日的相處,他有一種北小柒又回來了的錯覺。
不得不說,她們長得很像,活潑俏皮的樣子,撒嬌打滾的樣子,潑皮耍賴的樣子,和他記憶中的小柒如出一轍。
十萬年來,他想她,想她想得緊。
第一次見到小柒,她還是一只銀白色的小雪狐,在冰天雪地中到處亂跑,小腳刨著雪堆,遠遠未到化成人形的年齡。
那年,他也不過幾千來歲,陪著父皇征戰六界,平定各族內亂,開創曠世霸主大業。
當他們討伐至北荒時,一只閃閃發亮的毛球一頭扎入了他的懷中。
辰星向來喜歡各類靈物,尤其是毛發漂亮的,對小柒心生愛憐,直接揣在懷中,將她抱回了不周山的大日神宮,養了好一陣子。
本以為是一只因著調皮而走失的小雪狐,直至北荒狐妖族之帝尋來,方才知曉她竟是狐妖族皇室的幺女,因排行老七,便取名喚作北小柒。
第二次見到小柒時,她已長至足歲,幻化成了人形,亭亭玉立于辰星的眼前,她的人身比狐身更是要美上了幾千萬倍,那一刻,他怦然心動了。
為了她,他隱居北荒上千年,陪她游戲,陪她玩鬧,陪她唬人,只要是小柒想做的一切,他無不奉陪。
直至十三萬年前,六界頻出異端,東皇戰死沙場,他身為東皇之子,不可再游戲人間,置蒼生社稷于不顧,連夜趕回不周山,卻發現神宮的一切已與他父皇一起化為灰燼。
心灰意冷之下,跟隨如今的天帝在三十三天中住了下來,要了個閑散的職務虛度華年。
三萬年間,不曾踏出辰星宮半步,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子動過心。
也正是在這三萬年間,北小柒與晟祺談了一場之死靡它的戀愛。
辰星從此失去了小柒,只將他唯一的溫柔同那只小雪狐一起留在了北荒。
***
辰星宮,內殿。
“神君,床鋪好了,放了一個熱水袋我就不給您捂被窩了。”柒柒溫順地說道。
自她做了幾日的暖床侍女后,收斂了自己火爆的脾氣,顯得越發乖巧了,許是前幾辰星種種出格的捉弄,讓她有些后怕。
“熱水袋?”辰星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什么?”
“取暖用的。”
那日柒柒花了幾個時辰終于向管家打聽清楚“暖床侍女”的意思,可終歸覺得過于曖昧了些,便想到了用熱水袋代替。
“原是湯婆子。”辰星恍然大悟,笑罵道,“你說話總有些不著邊際,湯婆子便是湯婆子,還自己取個名字?”
辰星此時恰好有些犯困,起身朝床榻邊走過去,斜眼瞟見柒柒,似笑非笑,神情詭異,正躡手躡腳地要溜出去。
“站住。”辰星察覺事有蹊蹺,八成是柒柒又動了什么手腳。
自那日他戲弄她后,柒柒的一反常態,不得不讓他比平日里更是提高了幾分警覺,“回來!”
“神君大人,您早些安置,柒柒告退。”柒柒不懷好意地賠笑,仿著仙界的禮數欠身微蹲。
“躺上去,今夜,你睡這兒。”
還未給她一個開口拒絕的機會,她已被迫在塌上玉體橫陳。
聽得被褥中“啪”,“啪”,兩聲清脆的爆破音,瞬時,水花四濺,彌漫整個床榻。
辰星不緩不慢地撿起湯婆子的幾塊碎片,若有所思卻又覺得有些意思:“果真是別出心裁,竟用豬胰子灌了些雪池冰水做湯婆子。本君倒是好奇,你這是給本君暖床呢,還是冷床?”
柒柒在塌上被水澆得透透的,衣衫緊貼身子,樣子是十二分的狼狽。
而她報復辰星的緣由全是因為她后來又斷斷續續地從管家口中知曉,辰星宮從未設過“暖床侍女”這么個職位。
不止辰星宮沒有,整個六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府中,宮中都不曾有過。
“這是萬萬年來,我這個老頭子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侍女。”這是管家的原話。
“辰星,你就是個惡霸,無恥,下流之徒!”
柒柒實在氣氛不過辰星的這般調戲,那日在院中破口大罵。
她突然想起司空義兄告訴過她,天宮一側的雪池,是六界中最為冰寒的水。
辰星怕冷,那么,冰水是最好的武器。
她用了幾日的時間,辛辛苦苦,不遠萬里從天宮附近的雪池中將冰面一斧頭一斧頭砸開,又一桶一桶地挑回到辰星宮中備用。
仙界雪池中融化而來的冰水,是最為寒涼刺骨的,就連法術最強的仙官神君們都忍受不了,更何況現在被渾身上下被冰水浸蝕的凡人柒柒。
只見她哆哆嗦嗦,唇齒打架,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暖暖暖,床,阿嚏......”連打幾十個噴嚏。
“看你弱不禁風,骨瘦如柴的,力氣倒不小,花了不少心思將雪池砸開的吧?”
“什么......什么......雪池,神......君......在說.......什么?柒柒......完全......聽聽聽......不......懂。”
“聽不懂?今日在這塌上睡上一夜,明日便懂了。”
柒柒的這些小心思,在活了幾十萬年的神君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要整她的法子,辰星有的是。
正尋思不如趁這事,好好讓她得番教訓,省的以后幾次三番謀劃著各種法子搗蛋,卻聽到柒柒嚶嚶地哭了起來,五官皺到一處,十足地委屈。
“我不就是喜歡上你了嘛,喜歡一個人有什么錯?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錯?你要是不喜歡我,大可拒絕我,打發了我回去,你干嘛要強留我在這兒,這般折磨我,一會兒用鳥嚇我,一會兒欺負我,現在又用冰水澆我,折磨我你就這么開心嗎,你們天上的神仙都是這么厚顏無恥的嗎?晟祺是,你也是?”
一氣呵成,說得利索極了。
“我.....折磨你?豬胰子和雪水不是你放的,難不成還是本君放的?”辰星對這話不解,今夜他才是無辜的受害者。
“冷.......好冷......嘶......”
柒柒本身體質寒涼,被雪水浸透的不一會兒功夫,便風寒入體,發起了高燒。
腦中一片朦朧,只覺頭疼欲裂,迷糊中想要伸手去抓點溫熱的東西,可因被辰星施法,動彈不得,只得繼續邊哭邊發著脾氣,一會兒大喊大叫,不出一會兒又小聲呢喃。
“我是要死了嗎?干脆讓我死掉了好了,把我趕了出去,不就因為我就是沒結婚嘛......,老媽,我是你親生的嗎?還是撿來的?嗚嗚嗚。”活脫脫一個病中求娘親安慰的孩童。
辰星見她昏言昏語,伸手探了探溫度:“果然體弱,這就燒起來了。”
他稍稍施法,柒柒的衣服即刻干爽回來,隨后又從衣柜中娶了一件最厚實的裘皮大氅,將她裹住,抱起摟在懷中,四周點上了一些燭火,供她取暖。
次日柒柒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趴在案幾的蒲團上,衣衫凌亂,領口松垮,身上半蓋著辰星的外衫,陣陣酸疼襲卷而來,抬頭望去,辰星正趟在榻上,做著春秋大夢。
昨夜記得自己應是濕漉漉地躺在那張塌上,并未回屋換衣服,這樣想來,應是......她后悔不迭,自己三十年的清白之身毀于一旦,而且只是為了追一個對她無感,分分鐘恨不得折磨她至死的人?
“好你個辰星,你就是個地痞無賴,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聲音中氣十足,完全不像一個剛病愈的人。
辰星未睜眼,只一手將她拉到塌上躺下,示意她不要嚷嚷:“噓,你是要讓三十三天上所有的神仙都知曉昨晚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