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早上到了科室，洛小小就扒在門口“蘇老師~”
蘇沐穿好白大褂，整理好衣領“嗯~”
“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洛小小小碎步的踱進來。
“有事說事！”蘇沐正了正臉色，收起剛進屋時神采奕奕的樣子，恢復到平時鐵面無私的冷面孔。
“明明很愛笑，總這樣板著臉~”洛小小看著蘇沐變戲法似的換了樣子，自己小聲嘀咕著。
“大聲點說！”蘇沐以為洛小小又犯了什么錯誤，完全沒聽清楚她說了什么。
“哦......吳主任說讓您過去討論一個病例。”
蘇沐拿起筆記本，起身往外走，洛小小緊跟在后面。
蘇沐經過和同事們一年毫無交流的相處，總算是能和大家說上些話了，連蘇沐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比起過去性子不知道柔軟了多少倍。
“小沐，進來坐！”蘇沐敲門走進吳主任的辦公室，已經有幾位同事正坐在屋內了，蘇沐向吳主任鞠躬示意，坐在了最后面，洛小小也跟著坐下，蘇沐扭頭看她。
洛小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我去查房，有好幾個病人都等著我呢~”洛小小鉆出主任辦公室，一路蹦蹦跳跳，腳步輕盈的去吃早點了。
主任辦公室里，大家正在就一個病人的病例進行分析，看過以往所有的住院信息和病例記錄，大家都是沉默不語。
很顯然患者的癌癥發生了轉移，現在不僅肺部，腰部出現大面積的癌細胞擴散，也已經出現了骨轉移。
“家屬什么意思？”終于有人打破僵局。
“家屬肯定是要救啊。”吳主任靠在座椅上，手按在太陽穴上，“但是，這種情況與其繼續做手術，還不如保守治療。”
“家屬我見過，如果我們說保守治療，他一定會鬧得，完全不是可以講通道理的家屬。”
“可這種情況真的不適合再做放療化療了！”
“......”
“......”
蘇沐看著手里的文件，沒有加入大家的討論。
“小沐？你怎么想？”吳主任看蘇沐一直不說話，問道。
“我是......”蘇沐歪著頭看著病例“建議保守治療的，這種情況......與其痛苦的延長無價值的生命，倒不如好好過好每一天。”
“我們不治，他們也會轉院去別的地方治。”旁邊的醫生聽蘇沐說完，不贊成的反駁道。
“對啊，那患者求生欲本來就已經被消磨殆盡了，如果建議保守治療......我估計......”
“總要給人家選擇吧。”坐在另一邊的一位醫生也希望才去保守治療。
“這個病人是我的，我會去和家屬溝通的！”和蘇沐同一辦公室的天宇站起身，打斷了大家的爭論。
吳主任擺擺手讓他坐下“既然是一起討論，就不要心急。”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研究分析，大家還是決定再做一個療程的化療，至少要讓患者現在的身體狀況轉好些再做其他的選擇。
回辦公室的路上，天宇和蘇沐一道“你怎么想？”蘇沐在主任那里始終都沒說再多的話。
“保守治療！”蘇沐掏著鑰匙開門，一邊和天宇說話。
“怎么說？”
兩人進了辦公室，蘇沐放下筆記本，坐下，翻開病例。
“與其沒有任何質量的延續生命，倒不如平穩體面的走過最后。”
“可是......”
“我們很清楚結果，現在繼續選擇物理治療始終是人財兩空！”
天宇神色有些黯然，“那孩子十七歲，她爸昨天拿著一張卡過來跟我說把老家的房子賣了，他沒有很難相處，只是......只是......”天宇想說他們只是太無助了，也太想留住她了。
“我只能給專業的建議......”蘇沐語氣冷冷的，也透著些許的無可奈何。
“我也跟家屬說的很清楚了，可是他怎么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等死啊！”
“繼續接受放療，化療，你我都清楚，對她這個狀態而言只是加速死亡！”
天宇攤在靠椅上，搖著頭說“可我也不忍心看著那么年輕的一個孩子......哎~才十七歲啊！”
蘇沐雙手捂在熱水杯上，溫熱的水從喉嚨進入胃中，身子一下子暖暖的，可指尖始終是冰冰的“我堅持保守治療！”蘇沐嘆了口氣“可......又有什么用呢？”說完，起身“我去查房了。”
在走廊里，碰到正在和周洋圍在護士臺的，蘇沐走過來“查完了？”
洛小小回頭，“還沒！”
蘇沐沖周洋點點頭，“走吧！”蘇沐抬手指了指走廊那邊。
“天宇醫生有個病人，十七歲，你知道嗎？”蘇沐手放在兜里，想抓點什么，但兜里空空的什么都沒有。
“嗯，剛才我還看見她爸躲在樓梯間哭呢！”
“哭了？”
“對啊，孩子得了這種病，眼看著生命體征一天不如一天......”
“過去看看吧！”蘇沐和洛小小一同來到病房。
小女孩住在靠窗的位置，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眼中沒有這個年紀孩子眼中該有的光彩。
“今天感覺怎么樣？”蘇沐走到女孩身邊，俯身問道。
“哎~天宇哥哥呢？”小女孩眼神飄到蘇沐身上，看見不是天宇，聲音細若蚊蠅的問。
“他在給你制定新的治療方案，很快你就會好起來的！”
蘇沐揉著小女孩消瘦的臉，小女孩欠欠身子看看沒有別人，才小聲的對蘇沐說“醫生，我好不了了對不對？”
蘇沐錯愕，看著小孩一臉真誠的問，“當然不是！”
“是的！”小女孩突然變得嚴肅“去了很多家醫院，其實我明白的，我只是擔心我爸。”
“擔心什么？”
“我爸為了給我治病把房子賣了，可是你看我好不了啊~”小女孩言語輕松地說“可是我爸一個人很辛苦的，我也聽護士姐姐們說爸爸脾氣不好。”小女孩再往外看看“其實不是的，我爸爸脾氣特別好，只是我生病了，他有些著急。”
“理解的！”蘇沐握著她的手說道。
“醫生，我能出院嗎？不想住院了。”女孩眼神中的渴望，看著蘇沐不忍拒絕，可是剛和大家共同決定了的治療方案對這個家庭而言，似乎又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現在......現在還不行，要再等一段時間。”
女孩松開蘇沐的手，翻身不再理蘇沐，也不再說話。
蘇沐也不再說什么，只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女孩的爸爸一臉喜色的提著裝水果的袋子進來“囡囡，來來來，爸爸買了柚子呀！”
女孩嘴角扯出一絲笑“爸！你是住在我肚子里的蛔蟲呀！”
蘇沐側著身子走了出去，這樣一場災難降臨在這個家庭，蘇沐覺得上天不該如此的讓他們受難，可這世間又有誰該遭如此浩劫呢？
彼此的強顏歡笑，才是蘇沐在這肅靜之地看過最多的心頭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