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夜瑾年震驚回頭，可是話說了一半卻又卡住了，“我……我只是要在他元神成形之時，施法將他的元神取出，封入靈石之中……”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凄厲，他終究是說不下去，反手一把抱住我，安慰道：“你若放不下這個孩子，我可以去求西天佛祖，求他為孩子再重塑一個元神……”
“呵呵……”我再次遏制不住開始笑起來，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可笑了，他這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是要做給誰看？做給誰看？！
再塑一個元神？他以為只要是個活著的孩子就行了是嗎？可這個重塑的孩子他還是原來的那個孩子嗎？!
這個孩子算什么？一個隨意送我的阿貓阿狗嗎？
“哈哈哈……”從輕笑到大笑，我癲狂的模樣再次嚇壞了夜瑾年，他捧著我的臉苦苦哀求：“夭夭，夭夭，你不要這樣……夭夭，這是我唯一能兩全的辦法，我別無他法……”
“兩全？你全的到底是什么？”我笑得淚流滿面，指著他的鼻子無法自已，“你一要全你天界的利益，二要全的，恐怕只是你對你前妻難以忘懷的感情罷了！是不是？”
“我不過是個你思念亡妻的替代品，你何苦做出這幅一往情深的樣子來騙我？”
“陶夭夭！”夜瑾年氣得臉色鐵青，大吼一聲打斷了我，“我說過，我愛你，只是因為你是你！自始至終我都非常清楚，我愛的人，叫陶夭夭！”
“哈！你愛我哪一點？”我好笑地看著他，眼角瞥見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我的倒影。那影子蓬頭散發，形容枯蒿，活似一個厲鬼一般。而他夜瑾年即便受盡酷刑，此時卻依舊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他憑什么愛上我，他一個高高在上的上神怎么會愛上我？！
夜瑾年明顯被我問愣了，許是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正當我鄙夷他編不下去的時候，他的神情卻柔軟下來。眼睛望著我，手指拂過我的臉頰。
“傻姑娘，能說得清楚明白的怎能叫愛?！彼﹃业哪?，突然勾唇苦笑，“是啊，我愛你哪一點呢，從什么時候開始愛上你的呢……”
“興許是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紅霞滿面的樣子蠱惑了我；也可能是你撲在我身上大哭的時候，你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打動了我?！?p> “你不知道你每次情緒一激動，一張小臉便紅得像……”
像什么？我驀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夜瑾年時的窘迫情形，一張臉紅得像什么，他莫不是要說我像猴子屁股吧？那時那刻的窘迫感騰地一下蹦到我眼前，我的臉止不住又開始燙起來。
他卻突然捏住我的臉頰，笑著說：“紅得就像熟透了的蜜桃，粉嫩可愛，既誘人，又惹人憐惜……”
我感覺我逃過了一劫，竟忍不住暗暗舒了一口氣。夜瑾年眉眼立即閃過一抹促狹，短短幾句話，我們仿佛又回到了竹林那段快樂時光。憨傻如我，通透如他，那段平淡的日子，美好得像夢……
眼淚又不聽話的冒出來，夜瑾年神色一暗，正要為我擦去淚水，卻眉頭一皺，偏頭便是一口鮮血噴出來。
“瑾年！”
夜瑾年頹然傾倒在床上，我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去看他。不知何時，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而我竟憤怒到完全沒有注意到。
明明相愛，可為何卻要鬧到這樣的地步。我抖著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踉蹌著翻下床想要去叫人。
夜瑾年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別怕，我沒事的……”
別怕……我已經多久沒聽見他的這句話了？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當一個女人最脆弱的時候，男人的一句別怕有著怎樣的意義。
我一邊淚流滿面一邊罵，只恨不得打他一頓：“我信你才有鬼！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
“哪有愛一個人卻事事瞞著她，哪有愛一個人卻把她當做療傷的工具，哪有愛一個人卻強暴她的？！”
“你強行讓我懷孕，如今又要強行殺死我的孩子。夜瑾年，你怎么好意思說你愛我？”
我再也說不下去，夜瑾年唇角的血好猙獰，他是不是要死了？我恐懼得渾身發抖，想要碰他卻又不敢伸手。他半睜著眼睛看著我，眼神迷離，嘴里喃喃道：“所以……我寧肯……你恨我……”
……
夜瑾年徹底昏迷過去，我跌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來。門外似乎有人闖了進來，我的視線模糊不堪，只知道一群人撲到床前，聲音慌亂。
再等我回過神來，夜瑾年已經不見了蹤影。地上，床上，還有我的衣衫和手上，嫣紅的血跡赫然在目，我攤開手看著手心糾纏如亂麻一樣的曲線，腦子里空空蕩蕩。
一縷陽光灑在我的腳邊，我抬頭看向窗外，竟見一只雀靈悠然的坐在一朵花上，歪著頭對我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說，出來走走吧，天氣多好啊。
我苦澀的抽動了一下唇角，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竟連怎么笑都忘記了。腳邊的那一束光暈輕輕跳動著，我貪戀的望著，多么希望它能跳進我的心里去。
也不知道我這樣坐了多久，我的腿腳竟酸麻得完全動彈不得。我慢慢搬出腿腳，忍著如同螞蟻啃噬般的痛楚，一步步慢慢挪到門外。
我差點被門檻絆倒，所幸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及時攙住了我。我木訥抬頭，這才發現小若和小軒守在門口。
“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小若眼眶紅紅的，卻依舊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瞥了一眼小軒的表情，這孩子果然帶著三分氣惱，想來他們也在替夜瑾年抱不平吧？
我嘆了口氣，心里明白多說無益。他們不會理解我，就像我永遠無法茍同他們的世界觀一樣。
“夜瑾年在哪？我要去看看他……”
小若臉一僵，小軒直接氣哼哼的回過頭去不再理我。這孩子，真是憨直可愛。我摸了摸他的頭，腦子里閃現他孩童的模樣，觸景生情，一想到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鼻子就忍不住發酸。
“放心，我不會再和他吵了。”我語聲有些哽咽，小軒回了一下頭，很快又扭了回去，我拉住他倆的手，眼淚掉了下來，“他傷得那么重，我想去看看他現在怎樣了……”
這倆孩子被迫留在我這里看護我，必然心里也十分著急想知道夜瑾年的情況。小軒已經按捺不住回過頭來，小若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小軒立即虎嘯一聲將我馱在背上，狂奔起來。
我們幾乎片刻間便到了一個房門外，我正要推門進去，卻被里面冷不丁傳來的說話聲給頓住了。
“我說夜瑾年你給我醒醒！”聲音很有些惱怒，“你到底把她給扔到哪里去了？！”
“就托了你這么點事你給我辦成這樣！你怎么還好意思跑到我這里來躲著？！”
“你趕緊起來說清楚再去作死行不行？！”
我被弄得愣在門外半天，卻沒有聽到夜瑾年回答一個字。我趕緊一把推開門，三兩步闖了進去。夜瑾年深陷在床幃之內，看不清情形，床邊上的人卻是一目了然。
那人穿了一席天青色的衣衫，純凈透徹的顏色襯得他的面龐說不出的皎潔。只是此時他正揪著夜瑾年的衣領，做的事情看起來一點都不皎潔。我沖上去想要一把拍掉他的手，卻撲了個空。
等我再回頭，便見這男人已經一臉嫌惡地看著我，雙手袖籠在身后，似乎對于我剛剛居然膽敢碰他這事，顯得異常抵觸。
我不由得有些覺得受了侮辱，姐現在雖然有些憔悴，可也不至于就被嫌棄成這樣吧。我本就無處發泄的情緒這下總算找到了冤大頭，不由得站起來就指著他的鼻子罵：“你是哪來的混賬？你揪著夜瑾年的領子是何居心？！你……”
我突然發不出聲音來，正要瞪著眼睛再上前一步找這潔癖男算賬，小若卻當先一步攔住我，然后跪下道：“小仙參見天尊！”
天尊？什么天尊？我木然的望了望小若，又看向早已嚇傻的云軒，生銹的腦子轉了半天，這才想起云軒好像說過我們現在是在東極青華大帝太乙天尊的地盤上。
光聽這名號，想來也應該是個大人物了。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我不得不閉上了嘴巴。
太乙天尊見我終于老實了，這才冷哼一聲，一雙亮若星辰的眸子此時用來瞅著我，然后極為不爽地從鼻子里嗤了一句：“當真是冤孽！”
這句話像一把錘子一樣，狠狠地敲在了我脆弱地內心深處。是啊，在你們這些神仙眼里，我可不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冤孽嗎？
淚水黯然垂落，我回頭看著夜瑾年，再不理他。
夜瑾年眉頭依舊皺得緊緊的，慘白的面容沒有一絲安然的樣子。他這個樣子應該算我害的吧？所以，我必然是你的冤孽了。
可是你又何嘗不是我的冤孽呢？我握住他的手，眼淚一滴滴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順著指縫，流進糾纏的掌紋中。
太乙久久沒有出聲，許是看著我們這副凄凄慘慘地情景，終于動了惻隱之心。他無可奈何似的嘆了口氣，聲音放緩了一些：“他暫時無事了……”
頓了頓，口氣轉而又十分生氣起來：“但你們這樣折騰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去吧！”
去哪兒？
我還未反應過來便眼前一花，嗖的一下不知被太乙丟到了哪里。
這里亮得人睜不開眼睛，我掙扎著爬起來，瞇著眼睛緩了好久才看清楚，我竟被丟在了一片水面上。
水面如同鏡子一樣，我安然坐在上面，仿若實地。恍然間，水面之下似乎有光影晃動，我正要定睛仔細看過去，水面突然像冰雪一般化開來，我撲通一下便落入了水里。
這太乙真真是個極為小氣的人，如此猝不及防之下，我被嗆了幾口水，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在我會游泳，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后，我強自鎮定下來，想要游回水面。
可是我發現我根本無法向上，無論我怎樣掙扎，我的身體都在不斷的緩緩下墜。我驚恐地看了看離我越來越遠的水面，然后又看向腳下的水域。
這里太奇怪了，水下應該是越深光線越暗，而我腳下的水域卻是越往下越亮。仿佛在這片水域的深處，藏了一個太陽一般。
太乙這是要干什么？想替夜瑾年殺了我嗎？我被光線刺得完全睜不開眼睛，只能捂住眼睛，任由身體不斷下墜。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當我以為我會這樣永遠下墜下去的時候，我的身體卻突然落到了平地上。我下意識睜開眼睛，卻又慌亂的想要再次捂住，生怕被強光刺瞎了眼。
然而這里的光線雖然明亮，卻十分柔和。我這樣慌亂的動作，帶起一片滾動的水紋，急促的呼吸在水下升起串串氣泡，我這才發覺這么長的時間，我竟沒有窒息，反而還能呼吸自如。
這里是哪？太乙為什么要將我弄到這里來？
我慢慢起身打量四周，只見自己仿若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水晶世界中。大大小小的水晶上，不斷閃動著畫面，我定睛看了看，倒覺得這些水晶像視頻播放器似的，里面竟上演著形形色色、數不清的悲喜人生。
可惜我并沒有多少心思去看別人的故事，只是有些納悶為什么會被弄到這里來。正疑惑間，不遠處一塊冰藍色的巨大水晶突然發出淡淡的光暈，我舉步向前，只見水晶中驀然呈現出一副奇特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