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信忙道:“公主,快放下簾子。”
羅子蘊放下簾子,這才想起這聲音的主人,是李家的小公子,李星文。
真巧啊,在這里碰見了他。
羅子蘊想著,不自主地伸手去觸碰脖上的瓔珞項圈,很精致,比母親的那只更加精致華貴,走路時發出的碰撞聲也更清脆悅耳。不愧是皇宮里的匠人,手藝精巧得沒話說。
天色漸晚,送親隊伍不知到了哪里,只覺得轎子外的聲音越來越少,轎子里也變得越來越暗,這時隊伍停下了,紀沛川下了馬,來掀了簾子。
今天的紀沛川很不一樣,他平常都是以白衣著身,今日這大紅色的婚服襯得他更加膚白勝雪,唇間的一點微紅也顯得意外妖冶,他伸出手,請羅子蘊下轎。
羅子蘊沒有牽他的手,只自己跳下了轎,紀沛川的手落了個空。
驛站戒備森嚴,羅子蘊與紀沛川并排走進去,兩邊的侍衛前后排了三排,羅子蘊覺得不大自在。紀沛川卻忽然來握住她的手腕,羅子蘊礙于面子沒有掙開,紀沛川便一路“牽著”羅子蘊進了房間。
進了房,他才松手,往后退了一步,道:“冒犯了。”
羅子蘊擺了擺手,反正只是做做樣子,她沒有這樣介懷。但是最令人憂心的,是睡覺問題,
按規矩來,他們應該睡一間房。
紀沛川倒是無比自覺:“公主睡榻,我睡地上。”
羅子蘊覺得這不太好,便指了指外面,想說自己去跟外面人說一說,給他們兩間房,紀沛川卻直接拒絕:“這不合規矩,還是按我的來。”
說罷他轉身就去柜子里找鋪蓋,果真里面還有一套,他將鋪蓋往地上一放:“我便睡這了,今天游街有些累了,公主還是早些歇息罷。”
紀沛川的動作麻利得不得了,好像打地鋪睡覺是件常事,羅子蘊出了門,沐浴去了。
其實羅子蘊根本懶得去,但這也是規矩。
在到董國前,她必須每日沐浴,確保在見到董帝時有一個完美的形象,另外的……就不必詳說了。
她還是帶有婢女來的,不過這婢女她不認識,只是她貴為公主,出門時一定要帶上婢女照顧的。
驛站邊上有間浴室,在羅子蘊來的前三天,宮里的人就已經將浴室包下了,一是為了舒適,二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但羅子蘊卻頗為天真的認為,現在已經沒有人可能對她有戕害之心,她不認為自己得罪了什么高人,安全一事,她沒有放在心上。
沐浴畢,婢女拿了一只木盒,將她的首飾一并裝起,給她披了件雪白的狐裘,一路送回驛站,羅子蘊進了房,見紀沛川竟已經睡下,腳步就不由自主的放輕了。
羅子蘊準備睡下,卻見桌上有只小瓶子,多了一壺熱水,壺口悠悠地冒著熱氣,待走近,才發現是治嗓子的藥丸,她這才想起今天忙碌了一整天,都沒有吃藥,沒想到紀沛川還記著。
她倒了杯熱水,抿了一口,水溫剛好,于是盡數喝下,干涸的嗓子瞬間如過清泉,瞬間變得潤澤而舒暢,她服了藥,又連著將壺中的熱水全喝下了。
她朝紀沛川那深深望了一眼,紀沛川身子側著,眉間蹙起,眼睛緊閉著,似乎睡得并不安心。羅子蘊走過去,蹲下,感覺他身邊氣是冷的,便拿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他被子上。
地上冷罷,應該是因為這個。
呸,逞什么能。
羅子蘊站起來,去將窗子關嚴了。再輕手輕腳地回到榻上,沉沉睡去。
·
“這一瓶還是放在我這,免得你又忘了。”紀沛川將藥瓶放入懷中。
也是。羅子蘊覺得不無道理,也沒有拒絕,婢女來叫她梳妝,紀沛川便出門去了。
梳妝到最后,羅子蘊忽然想起那串珠鏈,好像昨日就沒有看見了,不對,從紀沛川府里出來以后就沒在她那了,難道還在紀沛川那?可不能落在宮里。她小跑著出了門,下了樓,紀沛川站在驛站門口,門外吵吵嚷嚷地,似乎都是女子的聲音。
羅子蘊沒心思管這些,見紀沛川站在門外,便急急跑過去,將光禿禿的手腕給他看。
珠鏈哪去了?
紀沛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門外的女子都忽然不講話了,似乎是都注意到了羅子蘊,見佳蘊公主這番清冷而艷麗的氣質,似乎又覺得他們才是最登對的,人群里的聲音慢慢從吵鬧變成了唏噓,羅子蘊這下是真急了,這么多人看著呢!平日不是一點就通的嗎,怎么就不說話了!她還不想被當成傻子。
見她急了,紀沛川笑笑,便從袖中拿出珠鏈,給她戴了上。
四周唏噓更甚,羅子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他剛剛,干,干了什么?
她飛快地奔上了轎子,紀沛川則是笑笑,翻身上了馬,仗儀繼續開路,送親隊伍又一次啟程。
羅子蘊再次臉紅到了耳根子,一想起紀沛川剛才那幾分調笑的眼神,她就臉頰發燙,心跳劇烈,加上那時四周的少女朝她投去的艷羨的目光……羅子蘊以手捂臉,這算什么?這都什么跟什么呀!
紀沛川倒是莫名地興致高漲,笑著駕馬在前,偶爾跟四周的百姓點頭,羅子蘊剛才的反應,是紀沛川從沒見過的,有慌張,有羞澀,也有那么一分——驚喜。
·
第三日。
“公主將這軟甲穿著吧。”
紀沛川手里握著一件淺黃色的絲帛軟甲,羅子蘊神色疑惑,紀沛川解釋道:“今日會經過一段山林地段,以防有山賊來犯,還是穿上吧。”
羅子蘊接過軟甲,又指了指他的衣服,紀沛川笑了笑:“公主不必擔心,我有兩件。”
羅子蘊放心地點了一下頭。
如果紀沛川只有一件而把這一件給她的話,她是萬不能接受的,因為在她眼里,紀沛川的武藝等于沒有,他們兩者之間若要談保護,那肯定是紀沛川。
送親隊伍走進山林,這里已經接近兩國交界了,要出城門,這是必經的路。
山路不算崎嶇,這條路是提前開過的,比較寬敞平緩,便于行走。而紀沛川,此時的精神卻達到了高度緊繃,他看似目視前方,實則一直在拿余光督四周的動靜,按理說,現在他們還在厲國境內,穆家軍也在這,這應當是安全的。但是紀沛川卻無法保證,因為現在他在最安全的地方,卻處于最危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