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會是充實有趣的一天,可到最后,除了腳乏就是心累。
坐在返程的巴士,搖搖晃晃,昏昏欲睡。
橘紅色的夕陽穿過透明的車窗,唐安然的余光里一半是秦天那個金燦燦的板寸頭,明明不是光頭,卻像極了一個黃色燈泡,唐安然便盯著燈泡看了很久。
突然有種伸手摸一摸的沖動,因為男生的這種板寸頭摸上去巨爽的。
記得初中時候,鄰居家的小兒子就一直留著板寸頭,唐安然每次碰見總會忍不住抓住小家伙再好好享受一番,那根根尖刺樣豎立的短直硬發(fā)接觸到手心,每一根都能刺激到手心的“舒服點”。
竟然有些羨慕王建國。
呸呸呸,我羨慕這個大塊頭干嘛!
“喂,你盯著我的頭干嘛?”
糟糕,被燈泡發(fā)現(xiàn)了。
“咦?你后腦勺也長眼睛了嗎?”
唐安然奇怪問,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秦天習(xí)慣性的伸手從額前往后順他的“大背頭”,但是抬手發(fā)現(xiàn)已是一層空氣,于是就像播放電影中卡頓了一秒,垂直把手壓到頭皮上,以頭頂為圓心,順時針滾摸了一圈。
之后,他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回頭,閉上眼,臉上卻笑得一臉深意。
唯一注意到這一幕的,只有何美美。
她的眼中只有秦天,直到某一天,夏芝言從一個透明人,變?yōu)閺妱萑肭终摺?p> 晚上八點,巴士悠悠停靠在站臺。
最先醒來的是在車廂角落的一只綁在蛇皮袋中的大鵝,然后在一聲驟然的鵝叫聲中,不多的幾個乘客一個接一個地醒來。
空空蕩蕩的車站廣場上只有一排黃白色的路燈,照出一排光影道路。
啊——,終于停下了。
一路顛得屁股疼。
唐安然長長伸了個懶腰。
“我們?nèi)コ砸瓜伞!彼龑﹃愖险f。
陳紫朝外望了望,搖搖頭。
“大排檔只有鎮(zhèn)中心的醫(yī)院和學(xué)校旁邊有,不在這兒。”
“那你餓嗎?”唐安然提醒陳紫,我們晚飯都沒吃呢。
陳紫摸摸肚子,是有些餓。
“要不我們?nèi)コ悦姘伞!碧瓢踩唤ㄗh。
“去哪里吃?”陳紫問。
“我知道一家。”
話畢,唐安然便匆匆拉著陳紫的胳膊往外,“再見啦,各位!”走出二十米后,才想起和今天“共患難”的同學(xué)們道別。
唐安然把陳紫推上自行車后座,然后快速蹬了起來。
“你倒是一點不像累壞的樣子。”陳紫抱著唐安然的腰。
“我啊,就屬于累得快,恢復(fù)得快。”
唐安然說著,竟放開了車把手,張開了雙臂。
任那溫涼的夜風(fēng)席卷走周身所有的疲勞。
“你別這么玩——!我害怕——!”陳紫驚恐得一動不敢動。
唐安然卻笑得瘋癲。
“嘟!嘟!嘟!”
幽黑道路后方突然傳來急驟的汽笛聲,同時周圍一大片的路面被照得通亮。
唐安然剛穩(wěn)住驚慌的車把,一輛紅色桑塔納呼嘯地從他們身邊滑過,揚起遮天蔽日的塵土。
著實被嚇一跳,“路是你家的嗎?開個破桑塔納了不起啊!”
破口大罵。
卻只看到前方路燈下,那遠去的紅色屁股。
一嘴的沙塵。
好氣啊!
只有適時把臉埋在唐安然后背的陳紫幸運地躲過一劫,她“咯咯咯”地笑著。
“安然,你都騎到路中間了。”
“那也不能像催命鬼一樣地按喇叭啊!”
隨即吐出一口參了砂漿的痰液。
繼續(xù)蹬著自行車,已經(jīng)能看到小鎮(zhèn)居民區(qū)的燈光。
......
果然是“洛家面館”,當(dāng)自行車駛?cè)肫桨步值臅r候,陳紫就確定唐安然會在這里停下。
“老板,還有面嗎?”見唐安然像熟客一般朝空空的店里喊。
這個時間點,一路過來,整條街只有不多的幾家店還亮著燈,唐安然上次來“做客”時候聽洛山提過,面館會一直營業(yè)到晚上八點。
現(xiàn)在是七點半,店里沒有客人,聽到動靜的洛老板便從廚房里頭探出頭來。
“哎呦,時夏同學(xué)吶,今兒怎么這么晚還沒吃完飯?”
“去和同學(xué)爬了崀山,還有牛肉面嗎?”
“有的,自然有的。”
“我要牛肉面,不加辣。阿紫,你呢?”
“雪菜肉絲面,多加點醋。”陳紫盯著貼在墻壁上的菜單。
“得嘞,兩位坐著吶,那灶火頭剛關(guān),可能要多兩分鐘等水開。”
“沒事的,洛叔叔,我們不急。”
洛老板便笑容滿面地去了后廚,路過樓梯的時候突然朝上頭吼了聲:“山啊,你同學(xué)來了,下來招呼著點兒!”
沒有回應(yīng),不一會兒,樓梯上傳來規(guī)律的腳步聲。
洛山穿著白色襯衫出現(xiàn),他剛洗完澡,臉上冒著熱氣,頭發(fā)也沒干透,夏日的涼拖和褲衩令他顯得放蕩不羈。
“要幫忙嗎?”洛山先朝廚房道了聲。
“用不著,去陪你的同學(xué)。”如同將軍的號令。
望見店里的兩女生,洛聳聳肩,表示無奈。
然后在唐安然的目光里,如同海底撈店里服務(wù)員為單身青年抱來陪伴的布偶熊,安靜又聽話地坐到兩位女生對面。
沒有手機,也沒有話題。
頗有些尷尬。
“你要不也來一碗?”唐安然突然朝洛山說。
洛山搖頭,“我才吃完不久。”
“還是八點鐘關(guān)門嗎?”又問。
墻上的舊鐘已經(jīng)指示七點五十。
“是的......”
“誰說的!”突然被打斷。
聞著聲音,洛爸已經(jīng)站在洛山身后,手里的托盤里擺了三碗面,其中兩碗上各蓋了只荷包蛋,“不急,你們慢些吃,啥時候吃完啥時候關(guān)門。”
“爸,我不餓......”
“吃著,陪你同學(xué),不然就干坐著吶?”話畢,把那第三碗面端到兒子面前。
“荷包蛋贈送的,慢慢吃,不著急。”再次提醒后才離去,順手把隔壁桌上的辣醬盒丟到兒子面前。
看到洛山的眼中盡是幽怨。
好可憐吶。
唐安然和陳紫努力憋著笑。
再看著洛山艱難地往嘴里送了口面。
唐安然看到他低頭的一瞬間,突然想到2018年的洛老師。
“洛山,你有沒想過,以后留個長發(fā)?”
對方驚愕地抬起頭。
為什么?
連陳紫都感到奇怪。
“不是我們這種,就是長至耳際,從額頭中間往兩側(cè)分開,類似于‘中分’,發(fā)梢再染得些棕黃......”邊說邊比劃著,“我覺得你的頭型很適合這種。”
洛山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隨即搖搖頭。
“長發(fā)不易干。”他說道。
“也是哦。”唐安然笑。
卻已經(jīng)在腦中想像著洛老師的“歐巴發(fā)型”轉(zhuǎn)移到洛山頭上,最后覺得,他現(xiàn)在的臉尚尤顯得稚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