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群星收起行囊匆匆離開,一抹耀金色浮現于天際線上時,廣袤無邊海洋上的各種海島以及生物又迎來了新的一天。或許對有的生物來說這只是北大西洋上懶散而毫無新意的重復,但總有一些,每一天都是那樣的豐富多彩。
海洋某處,一座巍然聳立,如高山一樣巨大的海島上,勃勃的生機正不斷涌現,一縷縷悄然升起的炊煙暗示著這座海島的獨特之處。細看之下,島上山石環繞,草木叢生,流水潺潺,顯然是一塊富饒的土地。上千座或漂亮或雄偉或精致的房屋就鱗次櫛比地分布在巨島的一方,另一方是星星點點的牛羊,幽靜的山石湖泊和茂密的森林。
住在這里的人們個個膀大腰圓,渾身是肌肉,吃的是比鐵塊還硬的燒餅、像皮革一樣的烤肉;穿的是毛絨絨的皮大衣、船板一樣的牦牛靴;戴的是亮閃閃的鐵頭盔、石頭磨的假牙;扛得動一百多公斤重的粗木、揮得了熱浪滾滾的鍛造錘;也唱得了歌,擠得了牛羊奶——或許只有女人才會最后一項。
這里是北大西洋,這里是煥然一新的博客島,這里住著兩萬多個維京人。此時此刻,大多數人才剛剛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但博客島四周的漁船早已完成了早上的作業,正高揚著風帆駛回碼頭。總而言之,這里一派祥和。
但維京人不知道的是,距此六百多公里遠的地方,一座同樣巨大的海島地下,格里梅爾也才剛剛蘇醒。瞅了瞅昏暗的地牢和自己身上的鐵鏈,他無趣地伸了個懶腰。
這里是一處龐大的地下監獄,成百上千個牢房沿著監獄四周的石壁層層堆疊,從上到下,只有數十只分布在各處的火把為這里提供了一些微弱的光。牢房各式各樣,小到只能放下一把椅子,大到能裝下一只成年臺風回旋龍的都有。從監獄頂端的入口向下看去,和集中營沒兩樣。
但集中營里只裝人,這里不僅裝人,還裝龍。看守的獄卒持著鐵棍巡視,不時粗暴地給靠近牢房門的龍身上猛砸一下,惹得龍哀嚎不斷,此起彼伏。回音的傳遞更給這里添了一股壓抑的氣息。
監獄大門忽然“吱嘎”一聲打開,霎時這里一片噤聲。每個人與龍都縮向牢房深處,緊張地盯著緩緩走進來的幾個人影——其中一個十分高大,走在最前面,順著回旋的石梯一步一步踏下來。一時間,整個監獄里只有一陣清冷的踏步聲再回響。
那些人沒有停留,徑直走向監獄最下層,來到格里梅爾的牢房前站定。格里梅爾倒也不怕他,隨意地說一句:“我猜你不是來向我道早安問候的。”
“……當然不是……”最高大的那個人開口道,“我來告訴你你的處分決定——當然,我可以不告訴你,但是我還是尊重他人的——你被判為終身監禁,格里梅爾,為你的自大買單吧。”
格里梅爾看都懶得看他,反正自從自己被丟在這里后,監禁年限就一直在張,從沒有減少過。
那人自顧自地邁步,繼續說道:“東南西北四路遠征軍,雖說每一路都有困難,都有反抗力量,但是到現在為止都鮮有捷報的便是西征軍,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每年廖廖十幾只龍的押送量,你們自己難道都不覺得丟臉嗎?”
“德拉戈九年前帶走了唯一一只阿爾法龍,卻慘敗給那些維京人。你們匯報說那幫人有夜煞,好,損失的阿爾法龍我不計較:沒過多久,我派你去幫他們一把,滿以為這下子不管是夜煞還是維京人都不成問題。結果呢?夜煞獵手?絲毫不管西征軍多年來的失利,仍然忘乎所以地行動——你抓到夜煞了嗎?抓到多久?半個小時?然后就沒了?你的自大浪費了一次絕好的機會。這下,西方的龍都溜得差不多了,而且北方和南方的龍群還在源源不斷地往西方躲去,我們的龍源一天比一天少!”
那人揮動著手臂,來來回回地走動,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更讓人惱火的是,那幫維京人都沒有龍了,但每年西征軍還是在被他們打劫,有一兩年甚至一只龍都沒有,這是什么意思?當初東南西北四路遠征軍,每一路一千艘船,讓你們什么事都自己決斷,其他三路這些年都快平定了,唯獨你們一直止步于博客島附近,實在是讓人失望。”
他打了個響指,身后立刻有兩人往一個牢房跑去,打開牢房門,給里面的一條龍卸去束縛——那正是格里梅爾八年前用來捕捉夜煞的死鉗龍,格里梅爾在這里關了八年,它也在這里關了八年,只不過兇狠的勁頭絲毫未減,沒有了神經毒素的束縛,它誰也不聽從。
格里梅爾來了興致:“喔,你膽子可真大,就不怕它一下子撕了你?我先說好,現在它可不聽我的······”
龍躁動起來,那雙猩紅的眼睛和巨大的獠牙在火光中搖曳,不停地甩著尾部的巨刺,讓獄卒們只敢遠遠地拉著鐵鏈,聽著它那撕心裂肺地吼著。
“我怕?哼哼,那咱們來看看……”
幾個人打開最后的束縛,這只困在牢籠里多年的野獸立即吼叫著殺出,左沖右撞,鋒利的尾刺與獠牙不斷向四周扎去,嚇得一干獄卒亂哄哄地躲開。一時間,巨大的撞擊聲、雷鳴般的吼叫聲、人們驚慌失措的吶喊交織在一起,連同四周雜亂的影子,一同營造著混亂。
那人看著不遠處這只渾身暗紅色的怪物,面不改色,看著他越沖越近,愈吼愈怒,鐮刀狀的前爪高高舉起,下一秒就會讓他人頭落地。
“咱們來看看,它能不能撕了我……”
突然,吼叫聲戛然而止,這只兇殘的龍動作一滯,雙眼里的瞳孔縮成針一般細,一動不動地盯著它眼前這個人。隨后,它慢慢放下前爪,收攏翅膀,緩緩低下身子,一聲不吭地趴在那人面前,無神的雙眼像是機器人一般。
格里梅爾吃了一驚:“什么?這是……它被控制了?你居然還有一只阿爾法龍——不,你應該沒有。你不可能把一只阿爾法藏那么久,但這……”
格里梅爾說不出話了,因為那人一邊輕笑一邊回過頭來看著他,眼神里的那一抹冰涼讓他不禁為之一震,隨即一股涼意掃過全身。
“……你這個瘋子……”
無視掉格里梅爾吃驚的樣子,那人跨上眼前這只死鉛龍,乘著它飛回監獄門口,緩緩離開,身后的大門慢慢關閉,整個監獄再次恢復幽靜。
大海盡頭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萬物的影子拖得細長。在這座巨大的海島上,上千個影子聚集在一起,整裝待發,在晨曦中顯得威風凜凜。那人把手一振,山岳般的呼嘯傳開:“所有人聽令!”
“即刻出發,一周之內召集北大西洋上所有的龍獵手,是時候清理下西方的爛攤子了……”
“唰!”“呼!”“咻!”得令的身影呼嘯而起,鋪天蓋地地飛上天空,然后朝四面八方急掠而去,只留下那人陰冷的聲音。
“博客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