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仔一歲后,陸鑫的爸媽正式將公司交到他手里,然后二老便宣布退休去到夏威夷享受日光浴了,因此陸鑫開始更加忙碌起來,經常往返國外,家庭的擔子便壓在我身上,好在有凌姨她們,日子總不會太難過。倒是陸鑫總是放心不下我和銘仔,只要有時間便要打視頻電話,看看他的寶貝兒子在做什么,問問我近來的情況,我們一連好幾周都沒有好好坐下吃頓飯了,每晚看著偌大的房間,心里空落落的。
“你在外面要保重身體,千萬別忙得忘記按時吃飯。”我嘮叨著。
“好哦好哦,我的皇后娘娘。”他又在敷衍我,看著他勞累的神情和消瘦的下巴,我就知道他定是廢寢忘食。
他不在家的日子我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下班后除了陪銘仔玩,等他睡著后我便開始做瑜伽、聽音樂、閱讀、插花,總之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覺得很有意思,至少可以沖淡一些想念陸鑫的心情。
“等我忙完這陣,我們就去愛琴海。”他承諾我。
“真的嗎?別到時候你走不開。”我嘟著嘴。
“不會的,我一定安排好。”他沖我眨眨眼,“這可是我欠你的蜜月旅行,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呢?”
“既然這樣那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我欣喜道。
“沒問題,回頭我讓左秘書訂酒店。”
“就訂我們兩個的房間吧。”
“怎么,不帶銘仔去嗎?”
“嗯,銘仔太小,不適合坐飛機,況且還是長途飛機,”我說道,“再說既然是我們的蜜月旅行,自然是二人世界比較好啊。”
“哈哈,好哦,聽你的。只不過別到時候又說想銘仔。”
愛琴海,那個見證了古希臘文明的圣地,是每一個熱愛藝術的人的心之所向,于是我的生活更加有了盼頭,每天都數著日子等待著浪漫之旅的到來。
終于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出發的日子,我向凌姨交代了家里的事,有她在我是放心的,她是看著陸鑫長大的,又是一手將銘仔帶大,在我心里她可是比婆婆更親近的人。
說來這竟是我和陸鑫的第一次旅行,在一起這么多年總說要出去玩卻總沒能實現,因此這注定是一場值得期待的相伴,一路上我們回憶著從前的點滴,好似回到了從前談戀愛的感覺,連我們之間的稱呼也不知不覺地恢復成“小喆”和“陸公子”。
在圣托里尼島面向蔚藍的愛琴海,看著黃昏時分的海上落日,霞光透過云層照射在我們臉頰,打上恬靜舒適的色彩,陸鑫看向我,眼里都是柔情:
“小喆,我愛你。”
我也看向他,“我也愛你。”
“有多愛?”
“好愛好愛。”
“好愛好愛是多愛?”
“就是像你愛我一樣的愛你。”
“不不,我應該比你多愛一點。”
“哈哈,你太較真了。”
“不是我較真,是事實。”他正色道。
“怎么?難道你覺得我還不夠愛你嗎?”
“不是,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感,但有時卻又不確定。”
“此話怎講?”我疑惑道。
他想了想,“這種感覺很微妙的,我也說不上具體的,只是覺得有時與你很近,有時你又離我很遠。”
“這話說得更玄了,我人都嫁給你了,還為你生了孩子,天天守在家里,還能跑到哪去?”我好笑地反駁著。
“可能太害怕失去你才會這樣。”他低著頭若有所思,“都怪你曾經的逃離,讓我留下了后遺癥。”
“那怎么辦,事情都發生了,我總不能讓時光倒流彌補你吧。”
“說到彌補嘛,辦法也不是沒有。”他故作沉思。
“怎么辦?”
“今晚就要你好好彌補我。”他狡黠一笑,眼中恢復了一貫的不羈。
那晚我們貪婪地索取著對方,明明已是老夫老妻卻像是干柴碰上烈火的小年輕,熟悉的肢體交錯讓我的記憶回到了多年前,那個不諳世事卻自以為洞悉一切的小姑娘笨拙地偷嘗著愛的禁果,心里盤算著如何了結這段情愫,可直到王子穿越千山萬水找到落魄的灰姑娘時,她才恍然自己做的是多么愚蠢的事情,若當初我沒有離開他會是怎樣?若他之后沒有找到我又會是怎樣?我會不會死心塌地跟吳楚在一起,到現在這個年紀是否也已跟他結婚生子?或許不是吳楚,而是其他人?我找不到答案,也無處可尋。
“啊……”陸鑫虛弱地嘆出一聲,可良久卻不見他動作,我翻過身,差點嚇暈——“陸鑫!你怎么了?老公!”
一股股鮮血從他鼻孔涌出,像是昏厥過去,我來不及穿衣便死死掐住他的人中,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心里祈禱著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事了,我可怎么辦?我使出全身力氣按壓他的胸部,不停地重復著急救動作,終于他的氣息順了過來,微微睜開眼。
“你醒了!這到底怎么回事?你現在感覺怎么樣?”我焦急萬分,“我現在叫救護車,我們去醫院。”我用毛巾將他面部的血跡擦拭干凈。
“不,不用。”他微弱的聲音說道,“沒事的,別緊張。”
“你流了那么多血……”
“這算什么,比起你生寶寶,這還叫血嗎?”
“不是的,你從來不會這樣的,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我有種不詳的預感,但我不敢繼續猜下去。
“寶貝,沒事的,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沒大事的。”他還在安慰我。“是你的身體太銷魂了,讓我難以自拔。”
“陸鑫,你這個王八蛋!”我破口大罵,“事到如今你還要瞞著我嗎?”我淚流滿面。
他索性支起身,握住我的手,“小喆,你別生氣好嗎?”
我已經泣不成聲,“快告訴我,我求你了!”
“我渴了。”他不急不緩道。
我看他狀態穩定便稍稍放下心,立即起身為他倒了杯溫水,他接過喝了幾口后對我說:“你在我外套內側的口袋里取一樣東西。”
我趕忙拿過他的外套,毛躁地從口袋中搜出一小瓶藥,“這是什么?”我的手輕輕顫抖著。
“先給我。”他命令道。
“不,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給你。”
他無奈地笑了笑,“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住院的事嗎?”
我點點頭。
“那并不是尋常的病,而是AML,急性髓系白血病。”他淡淡地說道,卻讓我跌坐在床沿,他摟過我,拍了拍我的肩,試圖讓我冷靜。“經過數次化療后終于等到了配對的骨髓,然后我接受了移植并痊愈了,術后我與正常人一樣。”
“可你為什么從沒有跟我說過?”
“我不是有意瞞你,是因為我既然痊愈了,就不用再提及,免得你擔心。”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你這樣只會讓我更擔心。”
“這便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因為在前段時間我發現病情有些復發跡象,便去到醫院檢查,雖情況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糟,但依然要靠藥物抑制,我一直在糾結該怎么跟你說,哪知來了今天這一出。”他依然輕松地笑著從我手里拿過藥瓶,“也怪我今天開心過了頭,竟忘了服藥。”說著往嘴里送了一小顆藥丸,就著水服下。
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杯子,“我們回去吧!這個蜜月我不想度了,我們回去,我一定給你找最好的專家根治你這毛病。”
“老婆,你放心,我真沒事的。”服完藥的他已恢復正常,“這個蜜月之旅是我在你懷寶寶時就精心策劃的,再怎么樣你也得過完才行,就當遂了我的心愿吧。”
“可是……”
“我答應你,我們回去后就去醫院復查,到時怎么辦全聽你的,還不行嗎?”他拍拍胸脯向我保證著。
“你這個笨蛋!壞蛋!王八蛋!”我一拳捶了過去。
“乖乖,你罵我就不能換幾個詞嗎?”他發笑道。
“你就是笨蛋!壞蛋!王八蛋!”
“好好好,我是,我是,這輩子我就是你的笨蛋、壞蛋……”
不等他說完,我便吻住他的唇,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是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