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他的眼睛在此刻顯得清晰無比,瞳孔在她眼中慢慢放大,她也慢慢陷了進去……
在一個看似和平的年代,他的父皇乘坐著馬車出宮,去探望那些身受病痛折磨的士兵。
馬車里傳來一個聲音:“皇上,怎么這次不讓國皇叔去呢?”
“嗨,那小子!”一個硬朗的聲音回著他。
“恐怕,是上次我們冒雨打擂,現在受了風寒,估計現在還癱在床榻上,下不來了吧!哈哈……”說著還爽朗的笑了起來。
時間推移……
皇帝看完士兵回去之后,身體就有點不適,宮里的內監大臣都叫他招太醫看一下。他嘴上應付著說好,但是他覺得自己只是因為舟車勞頓,休息幾天就好了,就一直沒有去在意。
過了幾天,軍營里就傳來,那一批受傷的士兵,因為得了天花,而暴斃的消息。
不久,他的父皇也給診斷出了天花。
只是發現的時候太晚了,已經到了要歸去的那一步。
他們兄弟姐妹四人,聞言都去大殿探視,但是只有他得到召見。
父親臨終囑咐他,要照顧好身體虛弱的哥哥,還有現在還不懂事的弟弟妹妹。
并且,不要讓他們知道他是因為去探視那些士兵而得的病,他不想孩子們把這些責任都算到他們頭上。
還說他還小,朝局不穩,要靠他的皇叔,在其中多多幫襯……
火石只是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想要開口回應,卻在喉間止住了……
他多想說,他不要,他想要的是他那健健康康,每天沒事就要找叔叔打架,然后一身是傷給母親斥責的,懼內的父親!
可是,看著床上躺著的人,他是那樣蒼白無力,氣息若有若無,或許就在下一秒他就要離開,離他們而去,他不想到他最后一刻還讓他不放心。
拼命的點這頭回應著。
撲通~
看著他放心的閉上眼睛,一直站在一旁的皇叔終于無力的倒下,眼神透出一股哀愁,輕輕一撇嘴角:“我終于不用再假裝無所謂了!”
內心的刺痛早已將他扎得寸步難行,可是他知道,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從此以后,皇叔代理朝政。
他,因為年紀尚小,又繼任儲君,按祖訓,他戴上了那幅冷駿的狐臉面具,流暢的弧度勾勒出他原本就姣好的臉頰,右邊是一瓣花瓣的點綴。
似有依,又似無依,飄飄落落……
戴上面具,低下的大臣有的點頭露出欣慰的笑容。有的則眉頭緊鎖,憂心忡忡,與旁邊的相互交換著眼色……
直到十年后,他十六歲,正是可以掌權的時候。掌權意味著儲君的條例在他身上不奏效果,可以在二十二歲之前脫面,最早十六歲。
新帝十六歲登基,到了要脫面的時候,邊關又傳來了動蕩不安的音訊。
各部族都趁著他年紀尚輕,紛紛以各種借口要挑起他們叔侄之間的爭斗。
恰巧,這個時候邊關來報說之前平定的部族又發起了戰爭……
大臣們紛紛說著是天譴,紛紛跪求他退位……
為了穩定這些所謂的大臣,保住自己皇叔的名聲,他允諾他們,由他出征。
不勝就決不還朝!
那些群臣一個個低頭,打著他們的算盤,最后好像像到了什么,奸獰的點頭應予。還說什么:既然皇上有著寬廣的愛國之心,那我們也不便阻攔……
于是,十六歲的他帶著面具御駕親征,親自去“征服”各個部族。
那個時候,皇叔什么都沒有說,眼神淡漠,似乎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戰火紛飛,他揮著以前父親親賜的軍旗旗幟,帶著他的軍旅弟兄們出生入死,他也靠著在每場戰役中的沖鋒陷陣,打出了戰無不勝的名號。
終于,在他十九歲的時候不僅平定了戰亂,并且以他的累累戰紀,讓人一聽到他們的名號就潰不成軍,他們也因此,不費一兵一卒收服了幾個部族。
才有了前幾個月的凱旋而歸……
他到底受了什么苦,才能在無數次的戰役中取得一次次的勝利?
修妍眉頭微蹙,又有誰知道,他們一班師回朝,所有大臣都出城迎接,百姓更是一步步叩拜。
他雖然帶著那幅面具,但是,也難掩飾他心中的喜悅。
他以為是他足夠優秀,可是在他提出怎么不見自己的皇叔時,大臣們紛紛難掩自己的難色……
他才知道,原來在他不在的三年里,皇叔不理政務,整日花天酒地。
什么大災大難,都推給其他大臣們去自行決定,美其名曰,鍛煉他們的處事能力。
因為這個,朝臣們紛紛議論說之前的十年,是因為皇帝還沒有正主,他做做樣子,就是為了得到朝臣們的擁戴!
而現在,還沒有進行脫面的皇上,就算是一個太子,被派去平定戰亂,只要他死在戰場上。皇位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大臣們細思極恐,這才每天每天的一直盼著他回來,心想他再怎么不濟也比那個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強!
“怎么可能?!”他堅信他的皇叔不是這樣的人,他也知道皇叔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跨上馬,手握韁繩,他一定要找皇叔問個清楚。
眾人紛紛讓道,他們當然知道他要干什么,這么多年的叔侄情誼,說斷就能斷?
但是,只要他敢當著百姓的面,拒絕他們的迎接,去找他的皇叔,他們就有了新的借口來制裁這叔侄二人。
剛要策馬去跟皇叔問個究竟的時候,一位侍從模樣打扮的人牽住了他手里的韁繩。
手中的紙條也因為這個動作順理成章的扣到了他的手心,沒有人懷疑這其中的深意。
那人下跪,大喊:“我們的君上!我們終于把你盼回來了!”
緊接著,眾人紛紛附和,跪地迎合著……
火石攥緊的拳頭松了又抓,頓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由著他們將他任意擺布。
是夜,應付完那些人,回到自己的宮殿,他仔細的盯著手中的書信,然后輕蔑一笑。
他終究,還是沒能阻止事態惡化。
那他這么多年的努力是為了什么?難道就是為了出去躲避這件事情?讓他實施他的計劃?
難怪當時皇叔沒有阻止我!原來一切,他都預謀好了!
原本寂靜的宮殿里回蕩著一波波的笑聲,只見他慘白臉上扭打成一團肆意著笑著。
那笑,真的很假。
眼淚一刻都沒有停留,從這個在戰場上不管被敵軍砍成什么樣都能忽視肉體疼痛,哼都不哼一聲,繼續作戰的男人臉上流下……
他一定要給他的皇叔正名,就算不脫面被別人認為是個傀儡皇帝,他也在所不惜。
窗外刮來一陣風。終于,他的腳不堪重負,風一吹,就把他吹倒在地,面具也因為這一摔,而滑落,盡管沉重的鎧甲壓在他身上,他依舊在笑,在那昏暗的宮殿肆意的“笑”著……
或許,那一次真的很痛吧。
修妍一時間竟紅了眼,臉上滑過一絲涼意,不禁皺起了眉頭,手摁住了心臟的位置,這里怎么會這么痛?
眼前的他,眉頭微蹙,似乎帶著點關心……
可是,還沒有等她開口說些什么。
腦子一閃而過的空白,使她意識全無,身體一歪,她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再一次,要淹沒進浴池,修妍也釋然的勾起了嘴角,不是滾燙的地面就都還好。
就在她已經不準備做掙扎時,背后似乎傳來了一股力量,眼前映出一張男人的臉,她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男人伸過大手將她托住,另一只則直接將她橫抱而起。
水花從兩人身上滑落。
男人低眸看向懷里的人,眼睛里說透著說不清的滋味……
“青石,皇叔說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跟朝臣有關聯,你去查清楚。”男人坐在床邊,背對著他,語氣冷淡的發出了命令。
“是。”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隨風消逝。
男人的眼眸轉向床上還在昏迷著的人兒,手里撫摸著他的面具,那股冷淡轉瞬即逝。
耳邊又響起出了太醫剛剛說的話,皇后娘娘泡在滾熱的浴池里,身上的血液本就流得比平時要快些,再加上悲傷過度,氣血攻心,才導致的昏迷……
伸手搭上了她旁邊沒有蓋上的被子,壓了壓被角。
心里想著,悲傷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