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瀟在地上睡了一夜,忽的從地上彈起,大汗淋漓。環顧四周一片狼藉,摸摸身后的書籍還在,原是一夜噩夢,虛驚一場。
盡管人已清醒,但夢中場景卻時刻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怎么會有那么真實的感覺?連腳踝被捆綁的觸感都是真真切切的。”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震天的轟鳴聲,整個房屋都左右搖晃起來。陳瀟揣上《推背圖》拔腿跑向屋外。
“小子,快跑!!”
定睛一看,是劉叔。他半穿著外衣,一臉驚恐地朝自己嘶吼道。
他臉上的樣子,陳瀟第一次見到。雙目瞪得跟牛眼一樣大,布滿暗紅的血絲。
哪怕五年前的那場山林火災,都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驚懼。
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一般。
一滴水從發尾滴到了陳瀟臉上。
下雨了?
不對,是汗水。氣溫正在以難以置信地速度上升,轉眼間空氣都變得粘稠,陳瀟捂著劇痛的胸口大口呼吸,周圍的草木紛紛開始冒煙,樹葉蜷縮變形燃起火焰。
眼見天空中一顆茅屋大的火球從天而降,與空氣摩擦產生劇烈的風聲徑直朝地面轟去。
而落地點,是劉叔所站的位置。
一聲刺耳的響聲過后,一陣熱浪把陳瀟推出十米開外,撞倒在一棵樹旁。
鼻腔里一股濃烈的焦味,四下彌漫著黑煙,陳瀟驚愕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想喊,想哭,可眼眶與喉間的水分已被揮發無幾,皮膚表層開始慢慢褪出一層死皮,肌膚的焦灼感讓他稍稍回過神來。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濃煙中心升起,裹著煙朝高空席卷,視野漸漸變得清晰。
只見平地中央有一個大坑,坑中間是劉叔,已經四肢張開昏厥在地。
在那周圍,竟有隱隱約約地一團白色光幕,若隱若現。
“別趕盡殺絕了。”
只見一長發飄飄,白色長袍的男子,一步一步從空中走下來,仿佛腳尖所及之處,有無形階梯所接。
“哼,別告訴我,你也是來搶仙書的。”
另一邊,一個身著深紅色衣服的男子從空中緩緩落地,兩腳踝邊各盤旋著三簇火焰,不停旋轉,手中似乎還擒著一顆人的腦袋。
“拘了那么多人的魂,怎么讀不到線索?”只見他皺了皺眉,手中的腦袋瞬間像落地西瓜一樣,發出脆脆的一聲,炸成了無數塊。
忽的,那紅衣男子扭過身子朝陳瀟看來。
就在那一瞬,陳曉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四處逃串,躁動地瘋狂撞擊皮膚,企圖撞出體表。
不行了。陳瀟跪在地上,雙眼盈滿了紅色,一滴滴血像淚一樣滾到泥地上。
“你是最后一個了?”
紅衣男子化為一團紅暈,下一刻已瞬移至陳瀟面前。
“完了。”陳瀟眼睛已從血紅轉為漆黑,完全感覺不到光線,身上毛孔滲出點點血滴,劇痛難忍。他想起記憶中父母的模糊身影,以及劉叔這些年來每日抱怨著柴米油鹽,干兩份工把自己拉扯大,生前的一幅幅畫面如書卷般掠過腦海。怕是這一生,既無法走出山村,也無能報答親人了。
然而,在這漆黑之中,忽然冒出一道強光,陳瀟只覺身體輕飄飄地升了起來。全身的血肉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眼前逐漸從模糊到清晰,直到看見自己身處在一團白色光幕包裹之中,漸漸飄到了白衣男子身邊。
“你當我是擺設嗎?”
陳瀟這才看清楚白衣男子的臉,長發飄飄,左臉有一條細長的傷疤,再往上,卻怎么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唐林海,想搶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紅衣男雙眼翻紅,憑空聚出一團血紅色的火焰,朝白衣男子襲來。
原來他叫唐林海。
只見唐林海翻手伸于胸前,聚起一團白色半透明光盾,僅是一眨眼功夫,火焰近至眼前,光盾隨即向內彎曲,其上流轉著一條條閃爍的龜紋。
“幾年未見,修為精進不少啊。”紅衣男面上露出一絲猙獰,兩只手開始不斷聚出火焰,朝這邊瘋狂轟擊而來。
“轟,轟,轟。”
轉眼間紅衣男子已狂轟亂炸百余下火球,那龜紋盾絲毫不動,仍靈光流轉。
“靈紋龜甲?哼,看來你師傅真下血本了。”紅衣男子倒退幾步,喘了幾口氣,面上露出怒意與不甘。
這時,龜盾忽然靈光大作,其上紋路不斷來回流轉,只見從那盾中竟發射出一模一樣的火焰,向紅衣男轟去。
陳瀟從未見過如此畫面,目瞪口呆地看著百余發火球如連弩般不斷射出去。
一陣刺耳的轟鳴聲后,空中響起紅衣男子的聲音。
“你有玄器在身,改日再戰。小娃娃,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小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林海看了看手掌,其上隱約幾絲焦灼痕跡,運轉靈氣覆蓋之后,燒痕減退了一點,但仍散出刺透靈魂的灼痛。
“心魔焰,當真不可愈么。”他喃喃著把手收了回去,轉頭面向陳瀟。
“凡人,帶著你親人,搬離這里吧。”他俯瞰著陳瀟,眼睛深不可測,似乎之間隔著十萬座山,十萬片云海。
陳瀟望著這個傳說般的人物,心中生出無限的渺茫,再多的話語都在層層疊疊的卑微中埋沒在心底。
“仙人......你不殺我嗎?”陳瀟用盡全身氣力,顫抖著擠出這句話。
“我知道你身上有仙書,但那不是我的造化。多年前我用它施展夢衍術的時候,已經料到了。”他側過身子看著遠處的夕陽,帶動一陣清風拂過陳瀟的臉龐。原來不知覺間,這片獨特戰斗空間的外面,已是黃昏。
“《推背圖》沒有真正的主人,億萬年來不斷在世界中游蕩,變幻不定,如果是我的造化,如今也不會在你手里了。”
“不過,我并未發現你有仙緣。你只是《推背圖》的一個驛站,為了自己和親人的安危,不管它何時離去都不要聲張,安心做一個平凡人,忘了此事罷。”
說罷,他甩甩衣袖,一步一步踏著空氣,朝遠空緩緩邁去。
這時的陳瀟,第一次迸發出一個感覺。
隨著仙人的遠去,兩個世界正在割裂和遠離,一個是仙途大道,一個是凡人塵世。
也許,余生都不會再遇見仙人了吧。
不知怎得,仿佛有一個選擇正擺在自己面前。
“仙人!“陳瀟耗盡最后的力氣和勇氣,喊出了這兩個字。
然而唐林海并未停留,反而霧氣升騰,身影逐漸模糊。
“求仙人指點迷途!哪怕沒有仙緣,也不甘此生平平無奇!”
唐林海頓了頓。
一個意念傳到陳瀟的腦海中:
此寶可脫天譴,窺探世界本源。多多留意夢境吧。
一陣眩暈,陳瀟只覺頭腦漲得要炸裂,這股意念幾乎要把他腦子撐開。
唐林海最終隱去了身子,踱著霧氣漫步于山林間。一名童子從遠處飄到了他身邊。
“先生,真的不從那個凡人手中奪取仙書嗎?”
“是書選擇人,我奪不走的。”
“先生,他真的沒仙緣嗎?”
“浮生若夢,修仙者抑或凡人,不過大夢一場,只不過分夢境長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