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借著燭光瞅了蕭聿一眼，隨即輕笑一聲低下了頭。

　　蕭聿見他不說話就更著急了，在不算特別寬敞的房間里走來走去，晃得白易的一雙醉眼都花了。

　　“阿聿……”白易懶洋洋地開了口，“你總是想著靠阿然、靠兄長，怎么就沒想過……靠你自己呢？”

　　蕭然嘴角的笑意更盛，這句話，白易總算替他說出來了。

　　但蕭聿卻從來都沒這么想過，他腳步一頓，在平地上都差點兒絆個踉蹌。

　　“靠……靠我？”蕭聿指著自己的鼻子，訕訕地笑道，“你們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這種性子的人坐上皇位，江山難保。”

　　“你怕什么？”蕭然說，“你知道為什么太子一直想殺了我，而你的二哥三哥卻想著巴結我么？”

　　蕭聿道：“因為……你是賢政王的兒子，將來子承父位，會掌管兵權。”

　　蕭然點點頭，笑著說：“太子想殺我，是因為他怕我，他怕我將來有一日繼承了兵權，我又與阿易交好，屆時內外夾擊會對他造成威脅。”

　　“而你的二哥三哥巴結我，是因為他們現在勢力不夠，想借助我的力量推翻太子……若是他們有朝一日真的繼位，也會和太子一樣，把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

　　蕭聿有點懵了。

　　白易飲了口酒，補充道：“只有你，知道我和阿然的性子，也只有你做了皇帝，才容得下我二人。”

　　“可……可是……”蕭聿緊張得手心里滿是汗液，“我并沒有帝王之才……”

　　“什么是帝王之才？謀略？心計？還是手段？”蕭然冷笑一聲，“如果是這些，你確實不如他們……你年紀尚小，還有得磨練，有我和阿易在，你怕什么？”

　　蕭聿怎么能不怕？爭奪皇位向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有一天他成了，就是個“孤家寡人”，若有一天敗了，他就會變成“亂臣賊子”被五馬分尸。

　　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想選。

　　“阿聿。”

　　白易喚了一聲，蕭聿緩緩抬起頭看著他。

　　“我和阿然的命，其實都攥在你手里了。”

　　白易臉頰緋紅，但他的眼睛此刻卻明亮得不似一個醉人。

　　屋子里頓時失了生氣，好一會兒，蕭聿都沒吭一聲。

　　他磨磨蹭蹭地看看蕭然又看看白易，低低地問：“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你說呢？”

　　蕭然這一個反問，比直接告訴他“沒了”還可怕。

　　告訴他，是強迫他接受，反問他，是讓他自己承認現實。

　　蕭聿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道：“然哥哥……你們給我點時間再想想吧。”

　　“到皇上壽辰那天告訴我你的想法。”蕭然起了身，孔武有力的手在蕭聿肩膀上拍了拍。

　　“別太有壓力。”

　　蕭聿欲哭無淚。

　　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怎么可能沒壓力？

　　*

　　五日后，皇上壽宴。

　　蕭然無論如何都想娶了安若桐為正妻，若在葉陵城把事情辦了也就罷了，現在事情沒辦，皇上指不定要在壽宴上給他送些花花草草的。

　　所以他思慮良久，終于決定把安若桐也帶上，先用父親義女的身份，給她求個“郡主”的封號。

　　安若桐只在大學兼職的時候在首都遠遠地見過紫禁城一眼，當她聽說蕭然要帶她進宮的時候，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這一日一早，安若桐就穿上了蕭然讓人給她特制的衣裳，頭發也梳得跟宮里的公主似的，看上去格外甜美。

　　元霜的腳只是扭了筋，現下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回到了安若桐身邊伺候。

　　“小姐！你注意聽我說呀！”

　　元霜插著腰，忙得渾身香汗淋漓，可安若桐不僅不領情，還給她搗亂，把教她禮儀用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凈。

　　“我聽著呢。”安若桐見沒什么能吃的了，便強行打了個精神坐著。

　　“東西不能這么吃的，每個盤子里只能用三口。”

　　“為什么呀？”安若桐不屑道，“這樣多浪費。”

　　“這和浪費沒關系，”元霜解釋說，“這是宮里頭的規矩，娘娘公主們都是這樣兒的，您到了里頭要是不留神就犯了大忌了。”

　　“行了，我知道了……三口。”安若桐嘆了口氣。

　　“還有，走路的時候步子不要太大，而且千萬不能跑，宮里頭貴人多，若是撞上哪個不得了的，可就玩完兒！”

　　安若桐笑道：“不得了的……除了皇上、皇后，還有誰敢跟賢政王府的人橫？”

　　元霜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

　　因著前些日子安若桐受了罰才在王府里安分了幾天，這幾天她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她耳朵沒停著，心里很清楚賢政王府在整個皇室里頭的地位。

　　“就算這樣，小姐也不能丟了王爺的面兒呀，畢竟您是世子要帶出去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安若桐不耐煩地擺擺手，“再啰嗦，我就不帶你一起去了。”

　　元霜覺得委屈。

　　天剛泛起青白色，蕭然就穿著一身華服來到了曉霜苑。

　　他滿意地看著安若桐，眼睛片刻都舍不得從她身上離開。

　　“規矩都教了嗎？”

　　元霜汗涔涔地道：“都……都教了。”

　　“嗯……記住沒有？”

　　安若桐道：“一半兒一半兒吧。”

　　“也沒什么關系，有元霜陪著你，跟著她的提醒說話做事，不會出什么岔子。”

　　說著，蕭然對她伸出了手。

　　安若桐警惕地看著他：“干什么？”

　　蕭然嘴角一揚：“想進宮的話，就跟我走。”

　　安若桐努努嘴，把手搭了上去。

　　待他們走到王府大門前，賢政王也已經過來了。

　　他頭發花白，但精神風骨尤存，特別是走到安若桐跟前的時候，那份威嚴讓安若桐不由得打了個顫，腳跟子也有些發軟。

　　“倒是人模人樣。”賢政王冷哼一聲，“別出什么岔子。”

　　“有孩兒看著她，不會。”蕭然說。

　　“那就走吧。”

　　賢政王沒再多看安若桐一眼，踩著矮凳上了轎。

　　他一走，安若桐才覺得輕松了許多。

　　“還愣著干什么？”蕭然拉著她說，“快上轎。”

　　安若桐來回看了看，問：“這就剩一頂轎子了？”

　　蕭然嘴角一揚：“要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