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宵嘴角抽動了一下,她果然已經知道自己一直在利用她了,想來必是恨透了自己吧,連稱呼也變得如此陌生了。
西樓見他沒說話,繼續(xù)說道:“你現在被砸中后腦導致大腦震蕩,簡單來說你現在不能劇烈活動,不然會有癱瘓的風險。不過我能救你出去,條件是需要取一些你的血液,你覺得如何?”
“你是想要救他?”顧宵看向不遠處已經陷入昏迷的夜長安:“他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嗎?”
“嗯,很重要!”上個任務者的失敗,山洞里報廢的穿梭者,無故穿來的夜長安,這一切的謎團都還沒有找到答案,現在唯一的線索都在夜長安身上,他絕不能死。
顧宵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后,點了點頭,“好,你取吧。”
“多謝”西樓也沒時間多說什么,打開T0運過來的便捷式醫(yī)療箱,抬起顧宵的胳膊開始消毒抽血。
果然,輸入顧宵的血液后,夜長安的身體沒有一點排斥反應。
失血的問題解決后,西樓拿起切割槍輕松的切斷了扎在夜長安左肩的尖石,清理出碎石簡單消毒包扎了一下。
這山洞隨時都有再次塌陷的風險,可不能在這里面多待。
待這邊西樓手腳麻利的切開石壁扯出顧宵的時候,那邊T0也已經找到了最快出去的爆破點。
隨著嘭的最后一聲,石壁終于被炸開了,外頭的光亮頃刻涌了進來,夜長安被西樓打了一針營養(yǎng)劑,情況暫時穩(wěn)住了,雖然還是半昏迷的狀態(tài),但已然恢復了一些意識,半睜開眼睛看到西樓,嘴里說了些什么,但實在是聽不清。
還好西樓穿著外骨骼衣,不然想把這兩個高自己一個多腦袋的人運出去還真是問題。
相比于夜長安的半夢半醒,清醒著的顧宵被西樓打橫抱出山洞時,震驚之余更多的是無所適從的尷尬。
依稀記得前幾天需要被保護的還是眼前這個面不改色將自己輕松抱起的嬌弱女子。
將兩人放置妥當后,西樓便先讓T0留下來守著,自己鉆回了山洞。
畢竟25和另一個穿梭者的殘骸還在里面,那些殘骸如果讓有心之人撿了去可是大麻煩。
西樓剛離開,夜長安稍稍清醒了一些,眼眸微睜看著西樓消失在洞口的背影想出聲阻止卻實在沒有力氣喊出來。
“別掙扎了,為了救你她可抽了我好些血,傷口再裂開,可別再指望我。”
夜長安看向歪靠在一邊臉色蒼白的另一個自己,冷笑:“怎么?不是要殺我嗎?我死了你正好跟皇帝交差不是嗎。”
的確,夜長安因為在涼州戰(zhàn)役中展現出來的能力太過強大,而他的底細又怎么也查不到,這種人對于上位者來說只能用兩個結局,為自己所用,或者死。
這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之一,可現在就不同了,顧宵看著這張跟自己別無二致的臉,又看了看守在一旁像蜘蛛一樣的鐵疙瘩,皺了皺眉,這件事真的越來越有意思了。
“你剛剛說的你我本就是一體,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長安沉默了一會后,還是開了口:“我是十年后的你,不對,更準確的來說是上輩子的你。”
“呵”顧宵嗤笑:“你是十年后的我?若你真的是我,我為什么要殺了自己?”
“皇帝竟派你來調查當年涼州布防圖被盜一案”夜長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扯了扯嘴角繼續(xù)說道:“看來他還不知道當時你跟李言忠里應外合之事啊。”
顧宵的身體頓時繃緊,雙手下意識握成拳,眼睛凌厲的看著夜長安,殺氣顯露。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知你從小隱忍,籌謀十多年為的就是報夜氏被覆國滅族之仇,拖著整個大明去死。”
“當初你與李言忠,一個拖延援軍,一個通敵泄圖,若非那場天火涼州早已灰飛煙滅,你的復仇計劃也已成功了大半。”
自己原本根本不信什么前世今生,可這人所說的這些讓自己不得不信,出生便背負的仇恨,十多年的隱忍,心中千百個日夜的謀劃,又怎么可能訴與旁人。
“你即是我,又為什么要招來天火,破壞我的復仇?難道你忘了亡國之仇,還是你忘了母親被囚至瘋癲的模樣?”
“那天火不是我招來的,天火降世本就是必然,我只是阻止了樓兒去摧毀天火。”
顧宵疑惑道:“小樓能摧毀天火?她究竟是誰?”
“我不知,我只大約知道她并不是這世間之人,所行之事凡人所不可及,她來此是為救世人。”
“呵,這世間之人大多貪婪成性,溝壑難填,有什么可救的”顧宵嘲諷道:“就算天火與你無關,但終究是你阻止的,你明明已曉得天火消失涼州必亡,又是為什么?”
“原因你不是已經說了嘛”夜長安深吸了一口氣:“世間之人大多溝壑難填,你我對于仇恨亦是如此,上一世樓兒摧毀了本該降世的天火,她私以為救了幾十萬兵卒,卻不曾想這幾十萬兵卒的生會讓何止百萬的大明百姓死。”
“她悔不當初,自責不已,日夜奔波與戰(zhàn)場中救人,為阻止戰(zhàn)爭不顧性命多次冒險來勸說我,可我當時跟現在的你一樣,只想著復仇,又怎么可能去注意那些被鐵蹄踏過之處,早已變成了千千萬萬個曄城,那些滿心怨恨的婦孺,也總將變成你我和母親的模樣!”
“……”顧宵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這么多年為了報仇自己幾乎拋棄了為人所有的情感,十年如一日的壓抑著自己,鞭策著自己,而這所有的希冀便是幻想著哪日大仇得報時,自己心中的那座大山也能隨之土崩瓦解,可這人卻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這一幻想。
“那有如何?”即便是余生將被千百座大山淹沒,可那滔天的血債又怎可不還?
夜長安并沒有再勸,他太了解自己了,不然也不可能一開始就想著要殺掉過去的自己:“是啊,那有如何,我本就知你是個不達目的,不死不休的人,何必浪費這些口舌。”
說完便閉上眼睛開始休息,顧宵也沒再說什么。
另一邊西樓開著掃描在山洞里上上下下掃了好幾遍才放心的說道:“25,除了還沒有修復的存儲中心,其余穿梭者殘骸一律就地銷毀,完成后將艙體升到高空中待機跟隨。”
“是”25機械的聲音響起:“62,現在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很可能受到土著的試探甚至是攻擊,需要攜帶防護設備嗎?”
“有T0實時監(jiān)控,暫時不用了,實在不行我跑就是了。”
說著西樓已經往洞外走去,快走到洞口時看到了夜長安落在一旁的面具,想了想還是拾起了面具,那張跟顧宵一模一樣的臉還是遮起來的好,被其他人看到怕是會嚇著。
因之前被西樓打了一劑穩(wěn)定針的緣故,現下藥劑見效,顧宵被砸后的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好轉了很多,雖然手腳還發(fā)軟,但到底能動彈了。
顧宵強忍著扯痛的傷口,雙手撐地想站起身來,卻不想扯到了腿處一條長口子,疼得悶哼了一聲。
“你別動了,剛剛抽了那么多血,再扯裂傷口,可真的沒有多余的血再輸給你了。”將夜長安的面具戴回他臉上后,西樓拎著藥箱走了過來,嘴上說著,手上已經扯開了傷口處的衣服洞口,開始清理噴藥。
顧宵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西姑娘,現如今你也已經看清了我的為人吧,我這個人從不信什么情愛,之前途中的傾慕姿態(tài),詭計謊言,為得皆是自身的功名前程。我那般欺辱于你,你記恨我無可厚非,若姑娘想報仇……”
“顧大人”西樓開口打斷,頭都沒有抬起,繼續(xù)低頭專注著處理傷口,語氣平和:“這一路來我孤身又無自保能力,大人雖有欺騙算計,但多次舍身相救的事實不假。現如今我已經恢復了記憶,你我都心知,我亦并非真正的西家嫡女,之前種種相與就當作從未發(fā)生過罷。”
“你…不恨我嗎?”顧宵眼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
西樓看向顧宵笑著搖了搖頭:“我的人生很短很短,我有太多要緊的事情想要去做,愛恨情仇只是其中一道風景,若將自己的全部都耗在其中,也太過愚蠢了。”
顧宵看著眼前這個笑容灑脫的姑娘,好像這才第一次真正的了解到她。
是啊,她這么的聰慧灑脫、勇敢頑強,能力更是尋常男子都不及之一,又怎會被困于一隅自怨自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