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微風徐徐。
吳鋒衣衫破爛,臉頰青紫,一瘸一拐的由同樣受傷的書童吳歡攙扶著走進了城西草蘆醫館。
城西草蘆醫館地處建康城西部城外,周圍聚集的都是在城外討生活的貧民,草蘆不大,墻體由土坯砌成,屋頂蓋著茅草,大門是一個竹門,門框上方有一塊破舊木板做成的匾,上書‘草蘆醫館’四個大字。
“王大夫,在嗎?”
兩人一踏進草蘆醫館,就聞到了各類或清新或刺鼻的藥味,環視一圈,只見狹小的草蘆中排列著六個藥架,藥架上擺放著或干的,或濕的,或花瓣,或莖葉,或動物角蹄,或土石金塊等等各類藥材,都被分門別類的擺放整齊。
“有人在嗎!王大夫?我家少爺上門求醫!”沒有得到回應,書童只得再次高聲問道。
正當書童要第三次開口詢問時,一道瘦小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回道:“王大夫不在,你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瘦小身影說完,也不看主仆兩人,自顧將背后的背簍放下,將其中的草藥拿出,仔細的歸置到藥架上。
“小兄弟,你是醫館藥童吧,你看我渾身是傷,可等不得,勞煩去通知一下王大夫。”
瘦小身影回過身打量了一下吳鋒,道:“我看你受的都是皮外傷,而且說話中氣十足,根本不必治療,回家休養兩天自己就好了。”
聽聞此言,吳鋒瞬時扭捏起來,挪步到瘦小身影身邊,摟著他的肩膀欲言又止道:“小兄弟,家父征虜將軍,府中家教較嚴,如果我就這樣回家,被家母發現,所以····”
與此同時,被吳鋒親昵摟肩的瘦小身影的臉頰上迅速暈染紅霞,臉色如川劇變臉般,從害羞轉為尷尬,繼而變為怒容,然后平靜的甩手打掉吳鋒的手臂,道:“王大夫確實不在家,不過我不僅是藥童,還是王大夫的學徒,你這種皮外傷處理并不難,如果你很急的話,我可以給你處理。”
“這···好吧!”
瘦小身影看著不靠譜,但就像他說的一樣,吳鋒的傷都是皮外傷,處理起來并不麻煩,于是稍作猶豫便答應了下來。然后吳鋒便在瘦小身影的指導下,脫去外衣,坐到一個小凳上。
瘦小身影先是從藥架上拿出各種不知名藥,舂磨成粉后用水調成藥膏,然后便往吳鋒身上涂了起來,尤其是他的臉上,更是被涂的只剩個眼口鼻,好似戴上了一個惡心怪誕的面具。
“小大夫,這樣···”吳鋒用手指著自己的臉,比劃著。
正常嗎?
瘦小身影看著吳鋒滑稽的樣子,會心一笑,道:“著藥膏中含有川芎,丹參,延胡索,土鱉蟲,郁金,紅花等,都是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良藥,看著惡心,聞著滂臭,但藥效奇佳,你的傷不日便會痊愈。”
“可是我····這樣怎么回家?”
瘦小身影欣賞著他的窘態,接著道:“藥膏兩天內不能洗掉,還有,診療費二十錢。”
然后吳鋒便帶著滿身惡心的藥膏回家了,被母親抓個正著,問詢后得知兒子剛來建康便與眾士族子弟起了沖突,連忙領著還是滿身藥膏的吳鋒去賠罪,然后又被眾‘同窗’看見了自己的丑態。
“古有負荊請罪,今天你這敷‘屎’請罪到也有誠意。”
“哈哈哈···敷屎請罪,陸兄···哈哈哈!”
直到幾天以后,吳鋒才無意中知道了,城西草蘆醫館中的瘦小身影不僅是王大夫的學徒,還是王大夫的女兒,是女兒身,這才反應過來當時應該是被她戲耍了,僅僅是報復吳鋒當時無意中的冒犯。
“啊~~~氣死我了,恥辱啊!假小子,我與你不共戴天!”
······
得知自己未來的妻子有可能是那個腹黑女,吳鋒不禁眼前一黑,想到未來有可能的暗無天日的婚后生活,更是急忙爭辯道:“姨娘,她就是一個假小子,又黑又瘦,還喜歡捉弄人,我可不能娶她。”
“她是王氏女,瑯琊王氏的王,娶她對你對我們將軍府都有好處,況且,兒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說不娶就不娶的。”劉氏看了他一眼,又道:“司馬氏之女不可能與我們聯姻,他們都是皇室用來拉攏頂尖氏族的工具,玉瑤公主司馬玉的才情超卓,王氏庾氏桓氏謝氏這些第一等的世家才俊才是她的歸宿。”
“我···我也沒奢望娶玉瑤公主呀!”似乎是自己‘深藏’內心的小心思被姨娘點破,吳鋒羞赧道:“我···我先回房間了。”
一進房間,吳鋒便緊閉門窗,似是問詢吳歡又似自語道:“這下該怎么辦?那個假小子我是堅決不會娶的,可是母親的決定我又該怎么回絕?阿歡,你說我該怎么辦?”
“少爺,夫人那···”
“我知道母親是為我好,可是如果我娶了玉瑤公主不是更好!只是我該怎么打敗其他士族子弟獲得皇帝與公主的賞識呢?”
“可是,少爺你···”
“或許我可以去加入北府兵,驅逐胡虜,收復中原,立下不世之功,攜蓋世軍功求娶公主,還不是手到擒來。”
“少爺,這樣做···”
“好,就這樣辦,阿歡,你快去收拾行李,趁母親不在家,我們北上去參軍。”
“哦,啊?”
北上的決定就這樣草率的定下了,作為仆人的吳歡是沒有辦法忤逆主人的,只得領命去收拾行李。
“阿歡,收拾好了沒有,快點,等一下母親回來了就走不了了。”
“少爺,北方還在打仗,我們這樣孤身北上很危險的,萬一碰上什么意外,不如帶上貪狼衛,這樣沿途有個保障,到了北府軍也更容易建立軍功。”
“不行,人太多更容易被發現行蹤,到時候我們還沒走出建康城就會被攔截,就我們兩個人,現在就出發。另外,你怎么背著這么大一個包裹?不嫌累最嗎?我們是去參軍,又不是去踏青,記住一切從簡,把不需要的都丟掉。”
“可是少爺,沒有可以精簡的了,包裹里只有換洗衣物,幾貫五銖錢,一點少爺愛吃的干果米餅,還有少爺的皮甲和年前老爺送給少爺的刀。”
“好吧,那我們偷偷的從后門走,對了,我的馬是在后院嗎?”
“是的少爺。”
“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兩人便強裝鎮定的來到后院,沿途碰到的丫鬟仆役也不敢多問,兩人騎上馬從東邊出城,出城門后調轉馬頭打馬北上,踏上了未知的旅程,一時間跳出樊籠,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興奮充斥心間。
“阿歡,沒有留下什么暴露蹤跡的東西吧。”
“當然沒有,少爺。”
除了少爺書桌上的一張字條,吳歡默默的在心中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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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嘴
生命按了快進鍵,我真的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