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猜猜我手里有什么?“
付知庭調整好情緒,吸了吸鼻子,輕松自然地說:“一朵花。“
樂樂眉開眼笑,藏在身后的小手放在面前,獻寶似地遞給他,說:“爹爹猜錯了,是這張畫像。“
他內心疑惑,這畫像從哪冒出來的?
紙張皺巴巴,放置于桌前攤開,用手輕輕壓平整,畫像中那人完完整整地映入眼簾,心里突地快速跳了一下。
走道上一陣急促,下一秒便出現在他面前。
“知庭,我有事問你。“
大哥一改往日的冷靜,呼吸有些不平穩,上下起伏,盡管特意壓低聲音,仍能聽出話中的激動。
付知庭有些心虛,欲收起那畫像,被身手敏捷的大哥一把攔住,莫名奇怪地說了一句:“那張畫像的人,你可認識?“
恩?這畫像是大哥的?
他干巴巴地開口:“認識。“
“她究竟是誰?“
能看得出來,大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畫像中的女子,他越發疑惑,回答:“蘇漫姑娘,為何大哥有她的畫像。“
按理來說,蘇漫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極其怕生,與大哥完全不會有交集。
因為這句話,他能明顯感覺到大哥心情變得愉悅起來,說了半天自己完全就沒搞清楚眼前的情況。
“大哥當初以為你已不在人世,后來整理你的遺物,發現了這張畫像。“大哥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以為,這人便是蘇秦。“
付知庭哭笑不得,解釋道:“大哥你搞錯了,這是蘇秦堂妹,名喚蘇漫。當時傷心之余,連夜打包行李回國,可能是不小心將畫像也收進去。“
走道里很安靜,有道身影站在一道門前,那手抬起后又放下,動作反反復復,躊躇了許久,愣是下不了手。
許是房內人兒感應到,恰好打開門。
男子笑了笑,以掩飾內心慌亂,然后假裝不經意地放下手。
開門的是蘇秦貼身丫鬟翠花,疑惑道:“陸公子,找我家小姐有事嗎?”
“蘇妹妹在嗎?”
“小姐道是今日有些乏,已躺下去休息了。”
陸習聞言心里空落落的,勉強維持笑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今日自高公子家出來,他總覺得不踏實,蘇妹妹看自己的眼神,有絲冷淡,不似以前那么溫柔可人。
于是他慌了神,當時就決定明日啟程回都城,再拖延下去,生怕有變節。
而蘇妹妹似有些不悅,匆匆吃過晚飯就回房待著。
方才聽聞附近有家茶樓,有戲可聽,就想邀請她一同去聽戲,自然是為了增進兩人的感情。
翠花向那背影投去同情的目光,而后輕輕關上門。
“小姐,陸公子走了。”
總算是騙走了,蘇秦心里松了一口氣,瞧著鏡中紅妝人兒,明媚嬌柔,心情愉悅,抬頭望了眼窗外,月色正濃,朱唇微微一勾。
既然明日離開,今夜不如去會一會付大將軍,留個印象。
外面人影三三兩兩,一路走去十分寬闊,那嬌小的人兒邁著輕松的步伐,朝那緊閉的大門走去。
還未走近,那扇木門打開,發出厚重的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出。
人兒立在原地定睛一看,看清來人后一臉高傲,故意取下衣帽,大方地朝來人看去。
兩人距離越是接近,人兒就越得意,腦海里早就想好措辭,只待他開口。
可是,他卻似沒看見,直直地越過人兒,甚至連一絲余光都沒有放在旁邊。
蘇秦愣住了,眼神錯愕,臉色一陣發白,心里不是滋味,緩緩轉身看去。
男子拉住一個小孩的手,輕聲細語,溫柔至極,眉宇間盡是愛意。
終究是沉不住氣,她小臉發青,全然不顧身處何地,生氣地大喊道:“付知庭。”
先前分明對她愛得入骨的窮書生,迎面而來居然對自己視而不見,這份冷漠她如何也接受不了。
但是,付知庭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帶著小孩離去,無意與她交流。
那兩道身影轉眼間就消失在眼前,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
蘇秦小手緊握,心中一股怒氣無從發泄,那人竟敢無視自己。
良久,她才平復心情,整理好凌亂的發絲,繼續邁步。
有時候,失敗會接連發生,就比如此時此刻,蘇秦冷得發抖,卻又不能進門。
進去問話的家丁返回,不卑不亢地回復將軍馬上出來,讓她再稍作等候。
她心里有些不悅,明明放下矜持主動示好,竟然連門都進不去。將軍府一看就很氣派,更讓她好奇里面究竟有多豪華。
既然付將軍答應邀約,說明還有機會,日后再來便是,說不定還能換一個身份。
付知延慢悠悠地出來,禮貌問候:“讓蘇姑娘久等,實在抱歉,府上不便接客,不如請蘇姑娘移步至茶樓,坐下來慢慢聊。”
饒是心里多不痛快,蘇秦依舊好脾氣地答應了。
永安街里熙熙攘攘,茶樓里正上演著一場大戲,在說戲者精彩絕倫的描繪下,戲本子如同一幅幅畫面,呈現在聽戲者腦中。
付知延氣定神閑地品茶,似乎被戲吸引了,也不急著開口。
蘇秦輕輕地抿了一口茶,趁著說戲者休息的片刻,不經意地說:“方才我來的路上,見到一名似曾相識的公子從府上出來,是付將軍的客人?“
“不是。“是家人。
蘇秦心里忍不住譏笑那人,說不定是在將軍府當個仆人,打打雜而已。
“未曾問蘇姑娘來訪,是為何事?“
“在燕國也待了些時日,我玩得十分盡興,自然舍不得,可是明日便要歸家。”
說完,一聲喟嘆,似乎真的意猶未盡。
“年歲將至,蘇姑娘和陸公子再不回去,恐怕趕不上與家人團聚。“
“在這幾日里,我最開心的是與付將軍相識。“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說:”可惜,此行過后,恐怕短時間里沒機會再來燕國,也見不到付將軍了。“
她的話刻意至極,就是故意告訴付將軍,他在自己心里。
付知延知道蘇秦一直在觀察自己,眼神火辣辣,像是獵人,在等待獵物進網。
“不久之后,付某會去代國一趟。“
這一句來得莫名其妙,說得很模糊,就看聽的人怎么想了。
蘇秦內心大喜,以至于回去的時候,整個人都飄忽忽的。
萬家燈火里,付知延獨自一人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