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只希望這次沒有打岔的事情再攔著。
然墨菲定律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揮作用。
車子還沒開出一百米，居然被先生叫停，“先在這兒等著。”
謝清霽長腿一邁下了車，有路過的學生認出了他：“這不是我們校友謝清霽嗎？這長相壓根兒不輸明星誒。”
“開玩笑，哪個明星能比上他？”
“咱要有那錢，誰還管臉長得怎么樣？
“他是跟謝京桐說話嗎？我的次元壁破了？？”
“影帝和豪門繼承人，都是上層圈子的，認識不奇怪好吧。”
謝清霽和謝京桐對面而立，兩個人身高相仿，細看容貌還有幾分近似，尤其是鼻梁的弧度，幾乎是一比一完美復刻。來來往往的人都被他們矚目的氣質吸引，拍照片的也不在少數。
“要不要上車說？”
這算是謝清霽的惻隱之心。謝京桐是公眾人物，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難保沒有惡意吸引人眼球的八卦媒體亂寫。
“不用。我和自己的兒子說話，有什么好回避的？”謝京桐的聲音沉穩渾厚，掩飾掉他說“兒子”這兩個字時的微顫。在這里遇見他是意外，他主動走過來是意外，他隱晦的關心更是他從沒有奢想過的事情。
謝清霽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
他下車并非一時沖動。
眼前這個人是他的父親，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和家里一刀兩斷的人。
他對他沒有仇恨，只當他是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甚至可以從容對他地釋放善意。
若不是從車窗外偶然看見他，他不會讓司機停下來。
但停下來，也只是為了問問當年的事情。
他向來是有問題直接解決的人。
重溫父子親情之類的念頭，從來沒在他的腦子里存在過。
兩人多年未見，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謝京桐試探著開口：“霽兒。”
這兩個字到底是不同的，謝清霽心中本能地被觸動生出了感情，看他的眼神也多了那么一星半點的異樣，說不上是親密還是排斥。他淺淺地點了個頭，沒有以任何的稱呼回應。
“今天怎么到學校來了？”謝京桐知道這是他的母校。實際上，他對謝清霽的了解不少，比無關的路人肯定多，但又絕對夠不上一位父親對兒子的了解。
謝清霽的回答不冷不熱：“送人回來。”
“你今天過生日，爸爸祝你生日快樂。”
謝京桐的微博，在凌晨0點28分，發了一個生日蛋糕的表情。
這是他自開通微博以來，連續五年在11月1日這一天發同樣的微博，時間分別是0點27分，26分，25分，24分。
明顯是為了慶生，遞增的分鐘數代表著年齡，可他從來沒有明說是為了誰。
八卦的媒體和網友紛紛猜測，甚至有認為是他娶了個歲數小的嬌妻在給她過生日。
他靠作品說話，但身處這個圈子，永遠少不了話題。在接受采訪時，這個問題被問及多次，他卻始終沒有正面回應過。
謝清霽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哪怕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他的話聽起來有幾分悲涼：“今天不是母親的忌日嗎？我可以快樂嗎？”
“你母親的死和你沒有關系，她在天上也不希望你不快樂。”
謝清霽細究他的話，分不清是開導還是哄騙。
“在國外，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天，你們為什么沒有做同一班飛機回來？”
那天，指的是他十二歲生日當天，也是空難發生，母親殞命的那天。
那一年，謝京桐已經和謝老爺子斷了父子關系，但他自己的妻兒仍舊是他的妻兒。
他和妻子袁璞同在大洋彼岸進行各自的工作，約定在兒子生日那天一起回家，卻沒想到，命運無常，謝京桐臨時有事耽擱，只能搭乘下一班飛機。袁璞不想錯過兒子的生日，獨自一人登了機，卻遇到了罕見的空難，尸骨無存。
而這之后，謝京桐完全斷了和謝家的聯系，連兒子也不要了。
謝京桐不愿意回憶往事，“這些都過去了，你知道了也沒有意義。”
“和我有關的事情，如何沒有意義？”
“霽兒，陳年往事，都是腐朽的味道，你的未來路光鮮亮麗，不要被玷污。”
謝清霽不再拐彎抹角地試探，直接道：“母親還在世，我見過了。”
謝京桐似乎覺得難以置信，眼睛睜圓了，“你說什么？！”
“她在A國，已經另外組建了家庭。”
謝京桐突然躁得慌，他哆嗦著從口袋里拿出煙抽，最開始幾下都沒點著火。
謝清霽幫了他一把，同時也在琢磨他的反應。
他好像毫不知情。可他當了這么多年的演員，有沒有可能是演戲騙他？畢竟他是演技爐火純青的影帝。
煙草的味道傳來，謝清霽皺了皺眉。他偶爾也抽煙，但味道比這個溫和太多。
謝京桐抽得急，不意被嗆到，他猛咳了幾聲，很想把剛才聽到的話都從腦子里咳出去。
他講出自己的疑問：“那她為什么這些年都沒回來過？”
“這正是我要查的，我以為你知道其中的緣由。”
謝京桐這才明白謝清霽主動過來的原因。
“我不知道。”
“陳年往事并沒有就此了結，甚至在十六年后的今天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現在，你還覺得讓我知道那些事情是沒有意義的嗎？”
“你母親她過得好嗎？”
謝京桐對兒子的話充耳不聞，他現在還搞不清楚前因后果，不會多說什么的。
謝清霽的耐性已經耗盡，或許就不該停下來見這一面。
“你不想說，我自己查。”他態度漠然，不多糾纏，轉身即往自己的車走去，臨了說了一句話，“她很好，比你我想象的都好。”
謝京桐手上的煙即將燃盡，被嗆到一口后他就沒再吸了。
聽到兒子最后的話，他內心五味雜陳。
袁璞，你還在？袁璞，你放下了嗎？
他在樹下站了好久，直到有工作人員喊他才怔怔地往片場走去。
謝清霽上車，吩咐司機：“不去公司，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