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小眉出生前,曾經(jīng)有一個一身破衣爛衫,胡須糾纏似雜草的瘋老頭兒,跌跌撞撞地跑到車也國皇宮的宮門前。
那瘋老頭兒跑到宮門前,捶胸頓足地哭,哭累了就躺地上哭。
別人問他哭什么,瘋老頭兒也不說原因,只是哭著說要見皇帝。
當時的皇帝,是芍小眉的父親,芍武棠。聽說有人一連十幾天躺在宮門前的地上哭著說要見他,還聽說那人十幾天不吃不喝,仍然生龍活虎,皇帝心想是不是哪位大神仙下凡,就命令宮人把瘋老頭兒請進皇宮。進皇宮前,宮人們費力地教會了瘋老頭兒許多皇家的禮儀,可到了皇宮里,瘋老頭兒一見皇帝,就把之前學的禮儀全忘了,沖上去抓著皇帝的手就哭,大喊:天降妖孽,國家必有災難!
“你說的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我要聽重點。”芍小眉懶懶地說,夜已深,她有些困了。
“這就是重點,因為你就是那個妖孽。”舞容瞟了她一眼,說:“你聽著就是。”
瘋老頭兒拉著皇帝的手,邊哭邊喊:“芍武棠呀芍武棠,你老婆就要生出來個妖孽,你不阻止她,車也國會有亡國之災!”宮人們見瘋老頭兒口出狂言,想要把他抓起來,誰知那瘋老頭兒身子一搖,就從眾人眼中消失了。
皇帝信了瘋老頭兒的話,回去后,就跟當時的皇后淳于婉說: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吧。淳于婉雖然貴為皇后,且深受皇帝寵愛,但入宮多年,一直沒有子嗣。比她晚入宮的姜妃、錢妃,都早有了小皇子了。淳于婉雖然性格溫順恭良,素來不與眾妃子爭風吃醋,可心里也暗暗著急。如今終于懷了孕,怎么舍得流掉?她跪在皇帝面前,請求皇帝允許她把孩子生下來。皇帝甚愛皇后,雖然害怕那個有關(guān)妖孽的預言,可到底還是同意了。
“你醒醒。”舞容拍拍芍小眉。芍小眉聽得無趣,早已睡著了。
懷胎九月的時候,淳于婉看見窗外有只黃雀兒,正在雪地里找食吃。這時正是寒冬臘月,這樣的季節(jié),黃雀兒怎么找得到食?淳于婉便叫丫鬟拿來糕點,讓丫鬟扶著走出門,要喂黃雀兒。誰知,黃雀兒見了淳于婉,不去吃她手中的糕點,卻猛得飛起來,瘋狂地啄她的小腹。皇后受了驚嚇,當即腹部一陣一陣地劇痛。
皇后薨逝。車也國的街道上,處處是白色的燈籠和黑色的挽聯(lián)。皇帝非常悲痛,下令全國在一個月內(nèi)不準出現(xiàn)笑聲。于是,街道上,田野里,行走著的,全是表情肅穆的人們。但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為死去的皇后悲傷,他們?nèi)齼蓛删奂谝黄穑務撝莻€新生的公主。
一個說,那一定是個妖孽,自從她出生,我家的水井就再也抽不上水來了;另一個說,聽說吳村里突然出現(xiàn)成群成群的青蛙,都是綠背白肚皮,一腳下去,能踩死好幾個。
與此同時,朝廷上,大臣們在激烈地爭論著。
“陛下啊,您要以大局為重呀!”一位年老而德高的朝臣跪在地上,腦袋有節(jié)奏地撞地面,咚咚清脆。
眾臣紛紛支持他:“自從小眉公主降生,車也國國內(nèi)天災不斷,民情恐慌,陛下要顧及顧及百姓呀!”
“妖孽不除,災難是斷不會停止的!”
芍武棠坐在皇座上,撫額,聲聲嘆息。不僅外廷爭論不息,后宮里也吵鬧不止,姜妃、錢妃,還有那個新皇后,淳于婉的妹妹,淳于嬌,都認為小眉公主是個妖孽,應該被除掉。
淳于嬌假情假意地啜泣著,說:“我的姐姐就是被這個左臂上沒標記的嬰兒害死的!就是為了姐姐,也得除掉這個嬰兒!”
說著,新皇后就把襁褓里的女嬰扔進火爐。
這女嬰也是奇特,被丟進火爐,竟一聲不哭,就在火中笑,天真無邪的笑。
“看哪!”淳于嬌指著爐中的嬰兒,驚恐地叫道:“這妖孽用火都燒不死!”
一道白光閃現(xiàn),眾人都被光線刺得閉上了眼,等眾人再睜眼看火爐,女嬰已不見了。
是年幼的二皇子牧南。
牧南懷抱女嬰,立在大堂的另一端。
眾人騷動。他母親錢妃低聲叫自己的兒子:“牧南,別鬧!快把小公主給我們。”
“我不會的,我要保護我妹妹!”童音稚嫩而堅定。
皇后淳于嬌惱了,尖叫道:“誰包庇這妖孽,誰就是罪人!”她憑空變出一把冷劍,玉手一推,冷劍便向二皇子的面門直直飛去。
眾人不安地騷動著,都認為新皇后瘋了,錢妃驚恐地捂住嘴,她認得,這種冷劍,由施法者自身法力凝結(jié)而成,威力極強,自己是拼了命也救不了兒子了!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冷劍在離小牧南只有兩寸遠的地方,突然爆炸,變成碎片和煙塵。
眾人環(huán)顧四周,想知道是何方神圣所為,卻無果。再回頭看小牧南的懷里,那女嬰正嘻嘻地笑。
從那以后,宮里再沒有人敢碰小公主了。宮人們都說,那小公主太邪氣了,皇后娘娘法力這么高強,都敗給了這個嬰兒,我們這些法力弱的,還是不要給自己惹麻煩了。
于是,小公主一個人住在皇宮盡頭的一個偏院里,雖然吃穿用度都是極好,但侍候她的仆婦都小心翼翼的,洗衣婦洗完衣服,就把洗衣籃放在院子門口的石階上;花匠修好花枝,急急忙忙地拿著花剪就走,誰也不敢在這里多耽擱一分鐘。
只有二皇子牧南愿意來這里。聽見馬車上“滴滴噠噠”的的鈴聲,小公主就會輕快地跑出門,跳下臺階,去迎接她的二哥哥。
“你記起來了嗎?”舞容問她。
芍小眉淚光晶瑩,她聽見舞容問她,倔強地把頭一扭,說:“我記不著。”
其實,她早就記起來了,隨著舞容地講述,一段段或殘缺或完整的記憶涌入頭腦。但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芍小眉想,那段時光,那個高傲又自卑的小女孩,離自己十分遙遠,就像是前世一樣。
過了一會兒。
“我還是想做現(xiàn)在的自己。”她扭著頭,背對著舞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