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落櫻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的姿勢,閉目沉思,許久不曾說話。
“上官姑娘……”百里寒一直不見她說話,想上前去。
“慢著,我家主人正在冥思,不準靠近。”小橙仙攔住了百里寒。
“冥想?”百里寒疑惑。
“是《神林秘笈》中的一個心法,冥想能夠將過去看過的書籍內容從前到后都回憶一遍,主人是在問你查找你所要的東西。”這時小木仙也從外邊走了進來,見百里寒并未和上官落櫻產生沖突,心中寬慰。
空氣靜的可以聽到微風吹過的聲音。
許久,上官落櫻緩緩睜開眼,額頭和黛眉上有一層細細的香汗:“百里寒,你確定有起死回生這一說法?”
“上官姑娘,在下雖然愚鈍,但此法是御風仙人親口所述,怎能有假?上官姑娘莫急,你再想想!”
上官落櫻將信將疑地又閉目開始冥想。
“小木仙,真有‘冥想’這樣的心法口訣嗎?學會了豈不是以后再也不用愁背書了?”百里寒問道。
“百里公子,你放心吧,主人的‘冥想’是山莊內練得最好的,錯不了的。”小木仙自信地說。
百里寒心中大驚,想道:既然上官落櫻的冥想如此精湛,為何她連神林派的“起死回生”術都想不起來,還是故意不肯告知?若是故意,她難道不想救神林仙人上官雪嗎?
又是片刻,上官落櫻長長的睫毛微動,睜開了眼睛,道:“卻無此法,但《神林秘笈》中有一章的心法中,略微和此法有關,講的是‘木秀于林,則風必摧之,摧之則死,死則往生,生必失秀,需采天地靈氣補之,則秀亦然’,說的好像和起死回生有關。”
百里寒、小木仙和小橙仙幾乎異口同聲問道:“到哪里去采‘天地靈氣’?”
上官落櫻接著說道:“在《神林秘笈》中,曾經記述了好幾處有‘天地靈氣’的山峰,分別是東海蓬萊的劍神峰、西域昆侖的玉龍峰、塞北荒漠的埋骨峰,以及往昔神林一派所駐的神秀峰。但自神林被滅以來,江湖豪杰為搜尋《追魂劍譜》,已然踏遍了整個神秀峰,甚至早已掘地三尺,神秀峰以神林繁榮為興,此時神林早已埋沒,神秀的靈氣必然以失,《神林秘笈》中曾有言,‘靈求之不得、不可多得,失而難以復得’,既然大家都在神秀峰找不到一絲端倪,況且神秀峰的靈氣已失,依我之見,剩下能尋得‘起死回生’法的,只有劍神峰、玉龍峰、埋骨峰這三處地方。”
百里寒眼中一亮,道:“那太好了,劍神峰位于東海蓬萊,是藏劍谷的地盤,并且離此地最近,我便先去劍神峰打探,可是……可是剩下的玉龍峰和埋骨峰,我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又該怎樣去到呢?”
小木仙莞爾一笑,說笑道:“百里公子,你也太過于心急了,還沒有去劍神峰,便想到了剩下的兩處地方。”
小橙仙也附和道:“是呀,再說了,我家主人博學多才,通讀百家古書,既然都能說出來地名,她一定會告訴你位置的。”
百里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自嘲道:“說的也是,你看我,連劍神峰還沒去,就想著去其他地方了,不過也好,上官姑娘,那你就不要賣關子,告訴我玉龍峰和埋骨峰的位置吧。”
上官落櫻有些嗔怒地瞪了小木仙和小橙仙一眼,仿佛在埋怨,隨即輕嘆了口氣,道:“百里寒,你……”
“上官姑娘,在下救人心切,沒有其他意思。”百里寒生怕引起誤會,連忙行了一禮。
“說白了,其實那玉龍、埋骨在何處,我也不知,各類古籍中根本沒有這兩個地名的準確記載,我只知道,其中一個在西域昆侖,一個在塞北荒漠。”上官落櫻無奈地搖了搖頭。
百里寒心中一顫,但隨即自我安慰道:好在劍神峰我是知道的,只要救活白沐凌有一絲希望,我都不能放棄,何況上官落櫻已經把范圍告訴了自己,哪怕昆侖山有成千上萬座山峰,塞北荒漠有數千里土地,我都會在去往劍神峰無結果的情況下奔赴前去。
宴席后,百里寒準備辭別上官落櫻她們,立即動身前去劍神峰。
“百里寒,你急什么?”正在百里寒準備轉身出門時,上官落櫻不自覺地一把抓住了百里寒的手臂。
百里寒回頭看了上官落櫻一眼,只是覺得她模樣實在太美,不敢直視,說道:“上官姑娘,承蒙款待,但在下任務繁重,必須要先行一步了。”
“嗯……不是……”上官落櫻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臉頰一紅,說道:“‘起死回生’法術既然是我神林一派所有,我作為神林的傳承者,也應該同你前行,去一趟劍神峰。”
此話一出,小木仙她們都覺得詫異和驚奇,上官落櫻從小便在秀木山莊長大,活動范圍也從來不會出山莊幾里,怎的今天忽然要和一個剛認識半天的百里寒一起前往遙遠的東海蓬萊?
“主人,東海之行甚遠,老爺不在,您擅自做主恐怕……”小橙仙說道,她害怕惹出禍端。
“對啊,主人,還是等老爺回來再做決定,我們可以讓百里公子多在山莊內逗留一段時間……”小木仙說道,她對百里寒有好感,希望多留百里寒一段時間。
“上官姑娘,你是千金之軀,況且路途遙遠,你一個姑娘家和我同行……多有不便,還是在此處等候在下的好消息吧。”百里寒心中本來是特別愿意和上官落櫻這樣一個絕色佳人前行,況且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也可相互照應,但隨即想到了上官落櫻的身份,又想到了白沐凌慘死、嬌兒失蹤的事情,而自己卻還想著上官落櫻,立馬轉變了念頭。
“橙兒、木兒,你們休要攔我,之前爹爹從未限制過我的行動,只是我自己喜好讀書和習武,一直在秀木山莊修煉,不曾出去罷了,現如今……”上官落櫻看了一眼百里寒,立馬轉移了視線,說道:“現如今,我是前去尋獲‘起死回生’法術的,這是為了我們的山莊好,爹爹又怎會反對?”
上官落櫻說得竟有些激動,和最初的空靈幽深的聲音完全判若兩人。
“這……這恐怕……”小橙仙和小木仙左右為難。
“橙兒、木兒,你們和其他姐妹一起好好打理山莊,我和百里寒去一趟東海。”上官落櫻說的干脆利落,絲毫不給其他人辯駁的機會。
“既然如此,上官姑娘便收拾一下行裝,在下在候客廳內等候姑娘出發便是。”百里寒心中悲喜交加。
“行裝?多余的凈是礙事,不要也罷。”上官落櫻依然說得簡潔。
小木仙她們哭笑不得,悄悄附耳對上官落櫻說了一番話,只聽得上官落櫻耳根發紅,說道:“好吧,那,百里寒,你等我一下,我不會太久。”
百里寒也不禁莞爾,心道:上官落櫻這個姑娘真的有趣,一會兒冷若冰霜,一會兒又親切可人,絲毫沒有秀木山莊主人的架子,也沒有繁縟的禮節和矜持,倒是有點像凌兒。
想到之前惹白沐凌生氣時,白沐凌也是古靈精怪地對百里寒冷冷的,但和好時白沐凌又會調皮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追逐打鬧,百里寒恍若隔世。
就這樣,百里寒和上官落櫻騎馬一路向東,趕往東海蓬萊,藏劍谷地界——劍神峰。
話說自從藏劍谷谷主劍君得知自己的兒子劍辰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劍心后,便和他們攜帶追魂劍趕回藏劍谷了,這些日子天天和劍辰和劍心團聚,好不滿足。
百里寒生怕上官落櫻的模樣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臨走時特意讓她蒙上一層薄紗,戴了一頂斗篷,而自己也戴上了人皮面具,好在上官落櫻雖然是初次出山莊,卻還算聽話,沒有惹出什么事,二人在路上斷斷續續行了幾天,已來到山東蓬萊地界。
百里寒心道:劍君自從擁有追魂劍以后,便逐漸被此劍所侵蝕,此行務必避開藏劍谷的視線,悄無聲息地來到劍神峰,然后再進行下一步行動,但劍神峰地處島嶼之上,要想過去必須劃船前行。
尚未到海邊,上官落櫻便已有所察覺,“百里寒,空氣中夾雜著海風的咸味,我聽到遠處海濤的聲音,此處應該離海邊不遠了。”
百里寒心中暗暗佩服,上官落櫻從未踏出山莊附近,卻對周圍環境的變化如此敏感,果真是一個奇女子。
“是啊,我們要租船前往劍神峰。”百里寒回答道。
“什么?租船?上哪租船?”上官落櫻疑惑,她只知道在茫茫大海中前行需要船只,卻不知道該怎樣租船。
百里寒微笑,向上官落櫻解釋了一番,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海邊。
“這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便是書中所述的海嗎?”上官落櫻望著眼前碧波蕩漾又浩瀚無際的大海,不禁有些出神。
百里寒點了點頭,走向一個漁家。
百里寒沒有去人群密集的港口,害怕被藏劍谷的耳目發現,于是故意找到偏僻的漁村,租船前往劍神峰。
“船家,我們要租船。”百里寒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漁民。
“哎呦,客官,您是要租船去哪啊?”那漁民除了打漁外,平時少有人租船,突然來了生意,顯得有些驚喜。
“劍神峰。”百里寒直言不諱。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二位要是想出海玩一玩,我可以帶你們去玩各種好玩的,但劍神峰萬萬去不得。”那漁民連忙說道。
“我們就是去劍神峰的,麻煩您行個方便。”上官落櫻說道。
“客官,不是我騙你們,一來,那劍神峰是藏劍谷的地盤,看守嚴密,外人不許入內;二來,那藏劍峰位于茫茫大海之上,一路暗礁極多,傳說還有鬼神出沒哩!我看你們二位年紀輕輕,還是不要去那兒的好,我帶你們去近海溜溜,看看風景,打些魚蝦給二位解解饞就算了。”那漁人一提到劍神峰,開始變得有些膽怯,但他又不愿意丟失這一單生意。
“船家,這些我們都知道,這樣,無需你費力,只需要租給我們一條船即可,生死有命,我們是必須要去劍神峰的。”百里寒又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漁人。
那漁人起初有些為難,但看到銀兩,只得說道:“也成,那就祝二位一帆風順,但是你們若是遇到藏劍谷的人,可千萬別說是我借給你們船哩!”
上官落櫻嘴角一撇,道:“你這位船家真是多慮了,我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又怎會說是你呢?”
“哎,好哩,是我多慮了。”那漁人大喜,把銀兩匆匆塞進上衣,匆匆忙忙給百里寒準備出海的船只和補給去了。
這時天色漸晚,夕陽下的海水別有一番景色。
“好美的景色,若是能在這里長久地生活,該多好。”上官落櫻看著無邊無際的海面,漸漸入迷。
“看來今晚應該是個好天氣,不會遇到大風大雨,我們即刻出發吧。”百里寒見漁人已經準備完畢,便和上官落櫻上船揚起帆,向海的另一面劃去。
起初上船時,上官落櫻覺得船身搖搖晃晃,漂浮在海上的感覺讓她感覺有些不安,一直抓著扶手,但自己武功根基深厚,隨即便可以施展輕功在船上自由活動。
眼看著離陸地越來越遠,上官落櫻心頭忽然有了一絲擔憂。她從未一人遠離過秀木山莊,更沒有一個人離開過陸地,雖然自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又充滿自信的“秀木”主人,但自己尚且年輕,又是和剛認識的百里寒一起遠行,不免有些憂慮。
百里寒見上官落櫻神色有些茫然,卻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問道:“上官姑娘,按照現在的速度,我們還有一天一夜才能到劍神峰所在的島嶼,若是累了,你便在船上小憩一會,在下掌舵你大可放心。”
百里寒說是這樣說,但上官落櫻心中是一百個不放心、一千個不放心,她起初還是憑著一股勇氣出來了秀木山莊,現在卻又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尋找“起死回生”法術而跟隨百里寒的,還是為了百里寒而出來的,她看著百里寒,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上官落櫻沒有回百里寒,百里寒還道是說錯了話,連忙閉口不談,只是用力劃船。
這時離出發時間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夜幕降臨,天空中出現了點點繁星,一輪皓月從海上升起,海平面顯現出一個個銀光粼粼的波紋,上官落櫻倚靠在船身,看著仍然還在劃船的百里寒,說道:“百里寒,你一直重復劃呀劃,不累么,過來休息一下,讓我來吧。”說完便要起身接替。
百里寒邊劃邊笑道:“上官姑娘哪里話,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讓一個姑娘家來劃船呢?姑娘還是休息吧,在下掌舵還是很穩的。”
上官落櫻淺淺一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氣魄的。既然你執意要劃,那便依你咯。”
“好,上官姑娘,船艙里有船家預留的干糧和清水,你若是饑渴,便吃一些吧,夜一會深了,海風容易吹著涼,你還是在船艙內休息吧。”
上官落櫻隨即想起來百里寒告訴她的,關于白沐凌和嬌兒粗淺的故事,心道:果不其然,她們兩個還真是幸運,有這樣一個人體貼照顧。她看到揚起來的小船帆,隨即靈機一動,催動內力生成一股股掌風吹向船帆,推動者小船速度又快了幾分。
“上官姑娘,起風了,想必是要變天。”百里寒說道。
“什么起風了,那是我催動內力施向船帆,讓船更快些罷了。”上官落櫻又笑道,但她如此大量消耗內力,必然會導致真氣不足,額頭上又滲出了一層層香汗。
“不是,而是真的要變天了,糟糕!”百里寒見烏云漸漸遮住了月光,星辰變得暗淡,海面上泛起了較大的波濤。
此時疾風驟起,上官落櫻也察覺到天色有變,連忙收了內力,神色有些慌張,說道:“百里寒,現在該怎么辦?”
“姑娘不必擔心,應該只是雷陣雨要來了吧,之前我隨父親出海辦案時也遇到過類似情況,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這時豆點的雨水砸向海面,也打在百里寒的胳膊上,百里寒隨即停止劃槳,收起了船帆。
“但愿如此。”上官落櫻本來就有些擔心,現在也只能相信百里寒所說的。
這時雨滴越來越密集,而海上的風也越來越大,船身又開始出現搖晃。
“上官姑娘,快進船艙,雷陣雨要來了!”百里寒招呼上官落櫻進了船艙,只聽得一聲驚雷,大量的雨水傾盆而下,海面上掛起了大風,伴隨著暴風雨的怒號,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百里寒,這樣的雷陣雨還要多久,我……我有點害怕。”上官落櫻只覺得船身在不停地搖晃,她雖然頗有氣質和膽識,但畢竟是女孩子,這時不免有些恐懼。
“我也不知道,但愿老天能夠早點結束這場風雨,別怕,有我在。”百里寒不敢正視上官落櫻,只能握住她的小手安慰道。
此時船身搖晃地更厲害了,上官落櫻緊閉著雙眼,不敢去看外部世界,仿佛天旋地轉。
“百里寒,我好怕,不會出什么意外吧?”上官落櫻像一個孩童一樣,心中沒了底,仿佛這么多年的書都白念了,她不由自主地撲向百里寒的懷中,而百里寒也顧不上太多,只能抱住上官落櫻不斷安慰。
盡管百里寒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但上官落櫻身上的香氣還是涌入了百里寒的鼻子里,百里寒又碰到她柔軟如絲的烏黑長發,心神激蕩,好在他拼命克制,卻也只能不斷地安慰上官落櫻恐懼的思緒。
這時一道閃電把整個海上照亮,而雷電擊穿了漁船的甲板,海水源源不斷灌了進來。
“不好!”百里寒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