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佳看著留言版上一片質(zhì)疑聲。

　　馬晶晶端著咖啡走過來，陳佳心虛的趕緊合上筆記本。馬晶晶了然一笑，“由輿論去吧。”

　　“晶晶姐……”

　　“由他們?nèi)グ桑晃娥B(yǎng)高觀眾的期待，也不是好事。最終還是要用作品來打動人。”

　　第一天開拍，馬晶晶一個鏡頭反復(fù)拍了十幾次，任她一向堅忍要強，在眾人前數(shù)度失敗此時也不免胸中郁卒。安慰了一下陳佳，馬晶晶去了健身房兇殘的毆打沙袋，發(fā)泄著壓抑。

　　不一會兒，門開了，是白齊天。

　　揮汗如雨的馬晶晶只作視而不見，動作更加兇猛。仿佛一拳拳都打在剛才那個數(shù)度喊“咔——”的人的身上。

　　白齊天關(guān)上門，走過來，“你這樣是走在猝死的路上。”

　　馬晶晶不搭理。

　　白齊天想拉住馬晶晶，馬晶晶喝聲“躲開！”手上卻不留情，向白齊天揮去，白齊天側(cè)身勉強躲開，馬晶晶腿上一掃，白齊天倒地。

　　“讓你躲開。”馬晶晶看著躺在地上的白齊天，伸手拉起他。

　　白齊天打開音響，坐在地板上，冥想音樂緩緩流出。“壓力大的時候，我喜歡冥想。放空自己，感覺會好很多。要不要試試？”

　　“壓力大的時候，我就想揍人。”馬晶晶道。

　　“領(lǐng)教了，領(lǐng)教了。”白齊天一臉恭敬作了個揖，馬晶晶想到剛才，繃不住，在他旁邊坐下。

　　白齊天閉上眼，“深呼吸。”

　　馬晶晶看著他的樣子，幾個深呼吸后，也閉上眼睛，只覺腦中各種復(fù)雜的念頭冒出來。從進(jìn)入青橙，拿下第一個客戶，獲得年度榮譽，唐總，大會，紅酒，冰山，Jack馮，舟山項目，鏡頭，留言，混亂紛雜的念頭讓她燥動起來。

　　“放松。想象你是一片漂浮在溪水上的樹葉，過往不可追，未來不可期。你靜靜地隨著溪水流淌。感受當(dāng)下的呼吸。”白齊天聲音傳來。

　　馬晶晶在音樂中沉下心思，感受著呼吸，聽著白齊天緩慢寧靜的聲音，竟然直接睡去。

　　白齊天輕輕給她披上外套，靜靜坐著等待。

　　許久，馬晶晶轉(zhuǎn)醒，只覺睡了一場特別甜美的酣夢，伸了伸懶腰，手臂碰到白齊天，才驀然驚覺自己竟然枕在白齊天腿上，睡在健身室里！！

　　“你催眠我！”馬晶晶一扭身爬起，用質(zhì)問掩飾尷尬。

　　“這是冥想，冥想不是讓你睡覺。你之所以會睡著，是因為身體太過疲憊了。”白齊天道，“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馬晶晶不好意思扭扭頭，“的確，很舒服。”只覺得腦中清明，充滿了氧氣，“對不起，錯怪你了。”馬晶晶自己詫異于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我對鏡頭嚴(yán)格了些，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說你，只是想要拿出一個真正優(yōu)秀的作品，來回應(yīng)所有的質(zhì)疑。希望你見諒。”白齊天誠懇。

　　馬晶晶放松坐下，“我明白。其實對我來說，這一役……”馬晶晶垂下頭。

　　“……你絕不能輸。”白齊天接上。

　　馬晶晶扭頭沖白齊天一笑，“你說，人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就是這樣在相互碾軋中實現(xiàn)價值嗎？為了達(dá)到目的，不惜一切代價？”

　　白齊天松動一下被壓麻的腿，“意義。你會問一朵初開桃花它的意義是什么嗎？”

　　馬晶晶費解的看著白齊天。

　　“也許，你期待桃花告訴你，她選擇在三月盛開，想要展現(xiàn)初春的柔美。要為人們帶來喜悅和享受。像課文讀后感參照答案那樣最好還有一個邏輯嚴(yán)密而標(biāo)準(zhǔn)的答案……然而，對于它本身而言，它只是盛開著，生長著。

　　那種意義是別人賦予的東西，是一個如果去追逐永遠(yuǎn)無法窮盡卻也無法安寧的游戲。而對于這朵花而言，它存在的本身就是意義。”

　　白齊天看著愣住的馬晶晶，“它的存在，就是圓滿。”

　　“她的存在，就是圓滿。”馬晶晶輕聲重復(fù)。

　　“其實在鏡頭里也一樣。當(dāng)你抽離思考自身表現(xiàn)是不是得體，是不是好看，是不是滿足了別人的期待……而只是全然沉浸在角色中，和角色融為一體，你只需要自然的盛開，自然的凋謝，因為你就是她，她從你身上活了過來。”

　　馬晶晶身上一冷，一種全然的感受撲面而來。這些話她并不陌生，曾經(jīng)自己也對別人說過類似的，但在今天這個連續(xù)的瞬間里，這些內(nèi)容似乎煥發(fā)了全新的意義。

　　“謝謝你。我能問你個問題嗎？”馬晶晶緩神。

　　白齊天微笑點頭。

　　“你這么通透，我不明白，為什么在林夕的事上，一直走不出來。”馬晶晶小心道。

　　月光透過窗灑在地上。晚風(fēng)帶著微暖。海浪舒緩的拍打著沙灘。

　　“如果當(dāng)時，我不要留小白一個人在那里，或者，在回來的路上，我不要那么粗心把車開到泥坑里，她都不會……她那時，才24歲，正是最好的年紀(jì)，她說，等救災(zāi)結(jié)束后就籌備結(jié)婚蜜月度假計劃……我常常想，如果一切沒有發(fā)生，也許我們的孩子，都有幾歲了。”

　　“過往不可追，未來不可期。這不是你說的？放在自己身上，不光陷在小白的過去里，還陷在了林心怡的未來里。”馬晶晶道。

　　“剛剛遇到心怡的時候，她很單純。我給她買林夕喜歡的衣服，帶她剪林夕的發(fā)型……”

　　“你是在找一個替身。繼續(xù)滿足你的缺失。”

　　“對。我想把她完全的變成小白。有時我真的覺得她就是小白。可后來，她慢慢變了。她開始拒絕那些衣服，拒絕那個發(fā)型。”

　　“女人的直覺。她應(yīng)該覺察到了什么。”

　　“我想是吧。我總不能忘記林夕，我加百倍千倍的對心怡好，這樣才能好受一點。”

　　“你真的很殘忍。”

　　“殘忍……”

　　“你這樣一定會真的俘獲林心怡的心，可是你愛的卻不是她，而是她身上林夕的氣息。對一個真的愛上你的女人來說，這真的很殘忍。”

　　白齊天揉揉眼眶，“是我不好。沒能救回小白，又害了心怡。”

　　馬晶晶安慰地碰碰他。

　　“我和心怡在一起六年，親眼看到一個單純可愛天真的女孩子，變得敏感易怒好妒，也許，這都是我的錯。”

　　“她沒有安全感，才會這樣。”馬晶晶道，“可惜，在你身上，她永遠(yuǎn)無法獲得。除非她甘愿放棄自身，活成一個替身傀儡。

　　可能，她所有的掙扎，期望，只是希望你能真的愛上她。”馬晶晶道。

　　“我努力過。可是不懂為什么，我總會在有這樣的想法后，夢到小白，夢到那條信息，夢到小白和我一起，卻又以各種方式讓我失去。”

　　馬晶晶一時也無法給出回答。

　　“不早了，休息吧，明早還要拍攝。你需要多休息。”白齊天道。

　　馬晶晶起身拉起白齊天，“謝謝。你也是。還有，明天我會努力的。”

　　白齊天看著馬晶晶走出房間，拉起褲腿細(xì)看，只見剛才被她腿掃倒的地方一片烏青，他吸了口氣揉揉，心中暗道：這丫頭，身手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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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馮明俊將腳翹在辦公桌上，深躺在真皮座椅中，一手刷手機，一手端咖啡，用嘴接助理喂來的車?yán)遄印?p>　　“哈哈哈，你說Jane是不是被逼昏頭了？她來演女一？！哈哈哈哈！虧他們空靈想得出來？！！”咖啡險些灑出來，助理忙接過，“要開機的時候，女一出問題。每一天都在燒錢，也難怪他們病急亂投醫(yī)。”助理笑道。

　　“嗯。對。你提醒我了，”馮明俊贊賞的拍拍助理屁股，笑道，“之前埋的線該拉出來用用了，動靜鬧的越大越好。”

　　助理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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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正在拍攝的片場突然駛來一輛面包車，來人氣勢洶洶。

　　“你們找誰？你們干什么？不能過去，正在拍片呢，誒你們？”場務(wù)小哥哥被一把推到一邊。

　　吳銀坤眼尖，快步上前，“各位大哥什么事啊？”

　　“我們老板，要撤資！”為首的橫然道。

　　劇組都停下來，看著這邊。

　　“好。報公司名字，帶上合同馬上去財務(wù)辦手續(xù)。”吳銀坤道。

　　為首的本意是要以撤資為由大鬧一通，卻萬萬沒想到這邊說撤就給撤，旁邊一人道，“龍哥，這怎么辦？”

　　龍哥大聲道，“你們這拍的什么破片，主角說換就換！之前的合同完全就是詐騙！”身后一邊附和。

　　“怎么說話呢？你們哪個公司的？”吳銀坤不滿。

　　周圍人使個眼色，大家擁上來，“你們這就是詐騙！賠錢！垃圾劇！”

　　龍哥喝道，“砸了這詐騙劇場子！”與吳銀坤扭打起來。

　　經(jīng)過昨晚，馬晶晶今天的表演有了質(zhì)的飛躍，她細(xì)細(xì)體悟當(dāng)初塑造云水天這個角色時，賦予她的性格特質(zhì)，以及成長轉(zhuǎn)變，全然地沉浸在云水天的情緒和世界里，與慕清河在舟山浪漫海域相逢。

　　周璐最初震撼于馬晶晶變化之快，后來在她全情感染下，完全投入在慕清河之中。

　　兩位主演的表現(xiàn)，讓全體劇組成員信心陡增，不意下午卻有人前來鬧事，前面剛打起來，周云夢忙疏散演員們躲在后面。

　　白齊天，大李和劇組工作人員們上前拉勸幫忙。

　　可顯然，對方并不想聽任何人講任何話，現(xiàn)場很快亂成一團(tuán)。

　　“云夢，報警！”不知什么時候，馬晶晶已經(jīng)脫掉了演戲時的長裙，將發(fā)一束，手上纏了幾圈布條，向周云夢交待一句后沖向人群。

　　為了同步宣傳花絮，陳佳向來是拍視頻不離手，她緊張又激動地看著馬晶晶在人群間像一只敏捷充滿力量的豹子，隨著拳腳所到，混混應(yīng)聲放倒。演員中就周璐較有名氣，隨身帶有一個保鏢，也跟著沖了出去。

　　“哇噻！好帥！”

　　“太帥了吧。。。”

　　“好身手，打的好！”

　　“加油啊！晶晶”

　　躲在后面的演員和助理們紛紛叫好。

　　周璐一直看著馬晶晶，當(dāng)看到她左右沖突，放倒一個個大男人時，他臉頰似發(fā)燒般，目光越發(fā)熱烈。

　　馬晶晶下手極重，幾個小混混多被打趴，場務(wù)小哥們便擁上用繩或布給綁了拖在一邊。但里面也有四五個好手，他們圍在龍哥身旁氣勢洶洶。

　　白齊天的金絲眼鏡早被踩成了鐵絲，吳銀坤，大李幾人臉上都掛了彩，劇組人員雖然力不能敵，但無人退縮。

　　“龍哥，這娘皮兇。”

　　龍哥看一眼馬晶晶，向地上呸了口吐沫，拳頭猛一揮，帶起一陣拳風(fēng)。馬晶晶側(cè)身一躲，龍哥扭身一腿，馬晶晶向后一躍，但緊接而來的又一掃腿避閃不急用臂一擋，摔倒在地。周璐不顧助理的阻攔立刻飛身跑過來扶起馬晶晶，吳銀坤、白齊天、大李被余下幾人擋住又扭打在一起。馬晶晶起身站起，不敢大意，凝神應(yīng)對。

　　“退錢就退錢，答應(yīng)你們退錢了，你們還故意鬧事？”周璐道。周璐的保鏢站在他身側(cè)注意著龍哥的一舉一動。

　　龍哥橫然道，“詐騙公司，活該被砸，兄弟們，給我把他們場子給砸了！”

　　余下幾人便動手去砸場子，一個狡猾的趁著空檔繞過人便向主攝影機奔去。白齊天將作品向來看得極重，今天新拍的劇情全在設(shè)備中，他奮力掙開搶在那人身后，一把抓住那人衣服。

　　“狗子，砸設(shè)備！”有人沖已經(jīng)跑在攝影機旁的同伙道。

　　狗子衣服被白齊天扭住，伸腿向后狠狠一踹，白齊天只覺得腹部一痛，連帶著胸部都?xì)鉁掏聪蚯耙粨洌o緊抱住狗子的腰，二人滾在地上。

　　馬晶晶幾步趕來，一擊一踹，將狗子打昏。周云夢眼疾手快將設(shè)備上的存儲卡取下來緊緊攥在手里。

　　龍哥在馬晶晶動的一刻便主動襲來，周璐的保鏢忙上前應(yīng)對，但幾下間，腰部中腿翻滾在地。龍哥追著馬晶晶襲去，保鏢阻擋不及，忙大喊道：小心！

　　馬晶晶正在注意白齊天的情況，不意龍哥從身后襲來，她只聽得周圍人驚呼小心，接著一道勁風(fēng)，自己卻被裹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馬晶晶錯愕地看著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的白齊天，轉(zhuǎn)向身后，周璐額上滲著汗珠，沖她一笑，緊緊護(hù)住她。保鏢忙過來和龍哥扭在一起。群情激奮下，劇組男女都拿著道具圍在馬晶晶等人的身邊。

　　警鈴聲響起，龍哥幾人扭身便撤。陳佳一手捂著嘴，一手繼續(xù)拍著。中間這個過程，幾度讓她要驚叫，要流淚，但她還是穩(wěn)住自己，記錄著全程。

　　“周璐，你沒事吧！”馬晶晶慌了。眾人都圍過來。

　　周璐輕咳，“咳。沒事。就是背有點疼。”

　　馬晶晶將他輕輕趴在自己腿上，拉開衣服一看，背上受了龍哥一腳，大片烏青。“你，”

　　馬晶晶情緒復(fù)雜還未組織好語言，周璐助理已經(jīng)啪啦啪啦數(shù)落起他不該不顧自己飛身擋腳的沖動來。周璐擺擺手，舒服的趴在馬晶晶腿上，道，“背疼還說我。”

　　馬晶晶向周璐助理道，“快帶他冷敷一下，再檢查一下，今天好好休息。”

　　周璐抬頭沖馬晶晶一笑，白齊天已被扶起。吳銀坤看了看周璐，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看著馬晶晶的白齊天，頭疼的揉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