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沖上大腦，馬晶晶僵硬著幾乎要站起。一只有溫度的手輕輕覆上她攥起的拳，給了她溫暖有力的一握，隨即松開。耳邊白齊天聲音響起，“我想，舟山小鎮項目的宣傳片，不僅僅只是一個孤立的旅游景點宣傳片。準確來說，宣傳片只是整體宣傳方案中的先鋒。由這支宣傳片，繼而引出全盤的推廣方案，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

　　“呵，說得真是很漂亮。你這——”馮明俊道。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李局打斷道。馮明俊臉色一僵，收斂許多。

　　“具體的方案，我們團隊已經經過反復推敲，如果李局您這邊有時間，我們想給您進行一下詳細闡述。”

　　馮明俊面色嚴肅許多，以他的計劃，雖然會留下不太好的印象，但如果直接能夠讓馬晶晶失態，那么空靈在這個項目中也將不值一提。可看現在的形勢，他接道，“我們也準備了初步方案，希望李局能抽點時間。”

　　“林主任，那你安排一下吧，準備四間會議室，一會這邊基礎問答完畢后，請每個公司留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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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會議室門外，周云夢熱情的挽著馮明俊的助理，越拉越遠。王助理道，“我要過來和李局確認一下時間。”

　　“啊，不好意思。”

　　“你怎么這么笨手笨腳的，我的裙子都濕了！”

　　“抱歉，抱歉，我陪你去洗手間吹干一下。”

　　“你走開！不用了！別跟著我！！”王助理氣急敗壞。

　　“沒事，我陪你啊。”周云夢手握沒擠緊的礦泉水，向陳佳使個眼色，跟了過去。

　　靈悅老總瞅到夸張地哈哈笑出聲。陳佳一臉正經守在會議室外。

　　馮明俊看了一眼，鼻中輕哼一聲，轉身進了為自己準備的小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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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們打算，用微電影的形式，說一個在舟山小鎮發生的故事？”李局道。

　　“沒錯。現在影視IP的傳播效力非常強，很多影視劇播出后，大家都會慕名去拍攝地點感受一下讓自己觸動的感覺。像《大宅門》、《喬家大院》都成了一個地點的情感坐標，《泰囧》播出后連續幾年，大家去泰國游玩的熱情不減。這都是很好的證明。”白齊天道。

　　“可我們現在只想拍個宣傳片啊，并且預算也有限啊。”李局笑道。

　　“李局、林主任，現階段我們出具的是一個獨立宣傳片方案，只是它和后續的包裝推廣會是一個天然的整體。您請看，這是我們的方案思路——”馬晶晶在大屏前，“從形式上，它是一個獨立的充滿浪漫色彩的旅游景地宣傳片，情節完整，氣質浪漫。如果整體方案只進行到這里就結束，也足夠成功。但是——”

　　馬晶晶翻動幻燈片，“——如果我們按整體方案鋪開，這支宣傳片中埋下的伏筆，會和小說、電視劇本、影視產生大規模聯動，到時每一個話題都是傳播點，劇中每一個取景，都會最大限度地展示舟山小鎮群島的迷人景致。這會是一場盛大的視聽盛宴。在后期同樣可以用活動吸引消費者親自體驗，形成話題的自傳播。”

　　“嘶。大手筆。有想法。可是這預算開支得多少？”李局道。

　　“預算方面，現在主要是宣傳片和演員定角，影視部分等劇本出來后，可以有兩種形式，一種是您這邊獨資，一種是以劇本在市場上吸募投資，您這邊提供場地配合，投資的回報可以與一定時期內的影票、門票收益掛鉤，如果影片效果好，雙票大賣，投資方的收益自然就有豐厚回報，同時，這也會是面向投資方的基礎保障，能夠增強他們的投資信心，最后形成共贏局面。現在好的劇本非常難得，場地由您這邊協調，我們還是很有信心可以找到合適的投資方的。”馬晶晶道。

　　“方案我覺得不錯。那劇本呢？”李局道。這個創意的確是足夠吸引人。

　　“馬晶晶，我們的王牌編劇，原青橙創意總監。”吳銀坤道。

　　“李局，我這邊出來了基本的框架思路，請您過目。”馬晶晶遞上兩頁紙。

　　李局仔細地翻閱了十分鐘，“時間進度呢？框架是很精彩，但到成品，差得還很遠吶。”

　　“宣傳片的制作時間不影響，如果確定按我們的方案，影視劇本我會在三個月內完成。”馬晶晶道。

　　“方案不錯。但一定要保質保量，落得到實處才行啊。”李局道。

　　“李局，請您放心。這個項目對我非常重要，我會全力以赴。”

　　“只怕這費用要超出吧。”林主任道。

　　“林主任，費用這邊我們先期的第一步，就是宣傳片的正常費用。在劇本出來后，將會在市場上吸納投資，并且我們自己也有成熟的項目團隊，會把它們控在一個比較合理的范圍。”吳銀坤道。

　　“最大的布景，外景美景都是現成的，只要您這邊到時幫助我們協調場地使用，再配合官宣，其它的我們把握完成。”馬晶晶道。

　　“有志氣。”李局點點頭，“暫時的挫折沒什么。”

　　馬晶晶多少有些意外。

　　“那你們先坐，我們再去聽一下那幾家企業。一會林主任安排一下午飯。”

　　幾人起身，吳銀坤陪二人走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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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馬晶晶輕聲向白齊天道。

　　門外周云夢正興奮地向陳佳、吳銀坤講述剛才拖住王助理把她氣個半死的經過。

　　“沒什么。”白齊天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冷靜，越是關鍵時刻，越需要冷靜。”像在告訴馬晶晶，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不。你救了我。”

　　白齊天一震。

　　“這是我最后的稻草，如果這一次，我再踩空，也許真的，會一敗涂地。會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白齊天怔怔坐著，馬晶晶已經起身聽周云夢他們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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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游局效率極高，兩天后再次請公司團隊開會時，主要便是空靈和唐風，意向已十分明顯。從靈悅那邊得到的好感延續到了林主任這里，林主任向吳銀坤直言不諱，“你們的方案領導還是更偏向的，但是里面的風險，比起常規穩妥方案也要多很多，所以最后你們和唐風誰能勝出，還是要看你們自己，到底能不能不出漏子，把方案做到像提案時那么好。”

　　“能不能冒昧問一句，為什么青橙沒入圍？”

　　“水平和唐風不相上下，也許更高些。但拜高踩低，這是大忌。對了，靈悅是我們本地企業，這次不管是誰中了標，還是希望能有一家本地企業一起合作支撐，畢竟響應起來也更及時，咱們當地企業也能向你們這些大公司學習些先進經驗。”

　　“靈悅的王總仗義執言，我們都很欣賞感激。項目真正啟動后，我們非常需要有一家當地企業合作，靈悅的水平人品都在那里，我們這是相互學習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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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消息后，馬晶晶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公寓，開啟了一周70小時的工作模式。

　　陳佳看到后問過，“有必要這么拼嗎？”

　　馬晶晶給她遞了根巧克力笑笑，又繼續埋頭工作了。

　　25歲的陳佳不能明白，但這種拼搏的狀態，卻讓她心中產生了點什么對工作和原來不同的感受。

　　夜，幽謐無垠。

　　這個時刻像是開啟了與神秘對接的大門，也是馬晶晶最有靈感的時候。

　　九點、十點、十一點……中間她只起身了一次。

　　十二點，定好的鬧鐘響起，她揉了揉脖子，關上筆記本。

　　打開手機，起身沖澡。為了保證精力的集中，最近她都是直接關機寫作。

　　沖完澡啜著牛奶，馬晶晶閑翻著消息，微信上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請求加好友。附上留言：你還好嗎？

　　似乎是許久的等待未得到回應，未接來電的信息提示，一小時前，一個號碼有過來電。

　　馬晶晶看著這串熟悉的號碼，幾秒后自嘲般的關掉手機。

　　“江梓晨。”

　　曾經多少個絕望的時刻，我不是沒有幻想過，你能找我，說一句只是壓力太大，但你還是會在我身邊。

　　可是我已經獨自穿行了整個寒冬，劫后余生。你這份遲到的追問，且不論背后是什么，惡意也罷，善意也罷。未免讓人覺得可笑。可憎。

　　馬晶晶無視滑落的淚水，抱著枕頭努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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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第二天起，馬晶晶每天不間斷地收到送到空靈的鮮花，沒有署名。

　　“晶晶啊，還扔掉嗎？”陳佳心疼地抱著一棒新鮮的粉色玫瑰，昨天是繡球花，前天是香水百合。

　　“你想要就拿去吧。”馬晶晶也懶得像一開始幾天那么堅持。

　　陳佳皺著眉頭，“我家還有兩束新鮮著呢……”之前馬晶晶非要她扔，她還是舍不得，這幾天的花都被她和周云夢偷偷帶回家去了。

　　“好了快回家吧，難得周末，我也打算給自己放個假。”半個多月下來，舟山小鎮的影視劇本大綱章目已經理順，前面一半已經寫了出來。李局等人看過后，覺得還不錯。前天，協議已經順利簽下，旅游區的宣傳腳本也定了下來。

　　吳銀坤把“暫時的階段性慶功宴”定在了舟山小鎮，計劃周一到達當地，慶功完直接實地考察一周，泡一泡景區感覺。這次出長差得到了大家一致歡呼，那邊不光風景極好，海鮮也是相當的地道。對于馬晶晶而言，下面只需要步步為營把劇本盡快全部寫出來，就可以了。

　　“哇。難得。那你早點回家休息！”這么久，總覺得馬晶晶壓力太大，雖然她表現的若無其事，可是直到前天，她才露出了些舒心的笑容。陳佳向來喜歡有專業水準的人，這是打從心眼里疼她。

　　“知道啦。寫完這章我就下班。”馬晶晶笑。

　　周末，大家到點就四散，約會的約會，回家的回家。馬晶晶寫完一章，也過了下班時間一小時了。

　　收拾好包包，拔電話約張嫻，準備吃完飯后回父母家小住一晚。走到門口時，馬晶晶頓住腳步。

　　門外，一身休閑裝輕倚在墻上的高挑男人，瞬間讓她紅了眼睛。

　　“江梓晨！”

　　“晶晶……”江梓晨走近，隔著玻璃門看得出他眼睛有些紅，不過憔悴依然沒有減掉他的俊朗，反倒令人心中生出不忍。曾經，他們正是人人羨慕的顏值事業雙高CP。

　　馬晶晶壓抑住憤怒。冷眼盯著。沒有打開門禁的意思。

　　“晶晶，對不起，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你出事后，我的業務有好幾個在合作的也被停了，我想都是你的對頭搞的鬼，那段時間公司所有事都在找我，焦頭爛額。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人又知道了這事，我表妹就自作主張接了你的電話，就是喊‘老公’的那次，真是的她故意的，我不知道。前幾天她才告訴我。對不起。”

　　“你真無辜。既然已經是過去式，那現在又是什么意思。”

　　“自從表妹告訴我后，我每天都很自責，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我想向你道歉……”

　　“我聽到了。你可以走了。”

　　“晶晶，別這么絕情，好嗎。”江梓晨露出讓馬晶晶一向心軟的眼神。

　　呵呵。怎么，還當我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傻女人。馬晶晶怒極反笑。是的，誰沒有曾經？奈何橋上端著湯碗的孟婆曾經叫孟娘。但那又如何，熬過了孤獨冰冷漆黑長夜后的女人，只會親手給你端上一碗醒酒湯。男人，未免自視甚高了吧。

　　沒有了愛情荷爾萌的蒙蔽，馬晶晶重新打量著這個男人：不錯的皮相。一線城市的三流小企業家。一臺五十萬的寶馬。一套和父母同住的房子。甜言蜜語的溫柔與示弱。讓她放棄了眾多功成名就的追求者，一心想要與他攜手余生。然后，也是他，親手把她推開，在她最絕望無依的時刻。

　　“怎么，你覺得現在還有資格和我聊感情么。”馬晶晶冷笑。

　　江梓晨睜大眼，依然不放棄。“你不相信我。我把我表妹狠狠地說了一頓，還讓她回頭和你親自道歉。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給她，讓她和你親自……”

　　馬晶晶快步抓起自己辦公桌上的大束藍色妖姬，狠狠的扔在玻璃門上，“夠了。如果你愿意在外面耗著。那你自便。別再和我說什么感情的字眼，讓人惡心。”妖姬散落一地，雖隔著玻璃門，江梓晨仍下意識的躲閃到一邊。

　　“咳。”

　　馬晶晶愕然回首，身后白齊天背著包從辦公室出來，大約正好聽到，尷尬地停在半路。

　　“你先別開門。”馬晶晶道。

　　白齊天默然點了點頭，轉身又回自己辦公室帶上了門。

　　“晶晶，這是怎么回事？”江梓晨好看的眉頭皺起。意外的碰面，顯然被他當成了即成事實的刻意示威。何況剛才的男人，氣質很好。這更加深了他的懷疑。

　　這么多年，馬晶晶熟悉他的每一個反應，心中好笑，“什么怎么回事？和你有半點關系嗎？”說罷轉身走向白齊天辦公室，反手甩上門。

　　“原來你對我絕情，只是因為已經有了別的男人，晶晶，我們才分開多久！我們感情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說換人就換人。”江梓晨大聲道，聲音透過門鉆入馬晶晶耳中。

　　馬晶晶手握拳幾乎想要破門而出。理智終于克制住了她。她盯著墻上掛著的一幅毛筆字“克己用忍”，深呼吸了幾口，又坐下來。字畫下面，白齊天狀似無意馬晶晶的破門而入，平靜專注地做著片子，口中道：“冷靜。很好。”

　　馬晶晶坐在椅子上聽著門外叫囂，自嘲笑笑，“這么聽，我倒像個‘負心漢’。”

　　“是你前男友。”

　　“嗯。”

　　“他好像真心想求合。”

　　“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里，他把我隔離出去。現在我們終于拿下項目，有了一點點起色。他又找過來。你覺得，這樣的人，即便不是戀人，只是朋友，還有必要繼續交往嗎？”

　　白齊天倒了杯水，移到馬晶晶面前，“人無完人。”

　　“不錯。但我可以選擇，和哪種類型的‘不完人’相處。這種，偏偏是我最痛恨的。”

　　“有道理。”

　　“幫我一個忙。”

　　“不幫可以嗎？”白齊天扶額。

　　“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