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瀟瀟，連綿不斷。那日放晴，似乎只是略做修整，沒過幾日，便又下起雨來。秋日凄涼的意境，總需要秋雨來裝點幾筆，免得失了那絲凄迷。
雨滴很小，總要落很久，才能匯聚成小流，從屋檐滾落，砸向地面。
茶微微沸騰，茶香帶著裊裊的白煙，縈繞了整間屋子，有清香之感。細細嗅去，十分清新，白霧繚繞，朦朧了四人的世界。
四人還是對坐飲茶，閑談著。斗藥后的短暫空隙，使一直忙碌的四人，有了片刻的休息時光，自是要好好珍惜。不過眼下局勢依然緊張，還遠遠沒到可以放松的時刻。
雨纖塵輕輕挽起白色的衣袖，為四人斟茶，白煙下激蕩著的，是紅色的茶水，漫著淡淡的茶香。剛一出壺，便騰起了大片的霧氣，如同置身仙境。
“你們可有什么打算？”雨纖塵淡淡地問著。
相聚總是短暫的，他們停留的目的在于醫治暑證，眼下問題已經得到了很好的解決，自是沒有繼續呆在這里的道理。
四人皆是各懷心思，抬頭看看對方，又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倒是沐歌笑了笑，道“我倒是有個好去處，估計得暫時和你們分開了。”沐歌與雨纖塵對視，又撇了撇云瀾。
云瀾依然低頭喝著茶，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多保重，什么時候走？”雨纖塵淡漠的聲音中帶著不舍，但又不好多說些什么。
“局勢緊迫，恐怕就在這一兩天了。”沐歌皺了皺眉，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云瀾恐怕得拜托你，多多費心了。”
雨纖塵端茶的手，愣了愣，沒往嘴里送，在空中停頓著。微微笑了笑，道“應該的，我是她師父，會照顧好的。”
“云瀾，哥哥要走了，你也不留？”沐歌故作委屈的樣子。
“哦”云瀾忽然抖了一下，茶水都濺了些在桌子上。“你要走？”云瀾吃驚地望向沐歌。
沐歌點了點頭。
“唉，看來我們又要分開了，好不容易才相聚，又要分開，舍不得。”云瀾一臉失落地樣子。
“你要去哪呢？”沐歌問著，忽而又反應過來“你要去渤島嗎？”眼中帶著憂慮。
云瀾點了點頭。
“最近也無事，我陪云瀾去吧！”雨纖塵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關懷。
“真的嗎？”云瀾吃驚地抬頭，看著雨纖塵。
雨纖塵點了點頭。復而轉頭向風雪道“風雪，可能你得一個人前往姑余了，對不起。”
風雪連忙搖了搖頭，道“兄長，沒事的。”
“去了便去找云起，他會照顧你的。好歹他也是地方官，你找風成也方便些。”雨纖塵說著，遞了封信過去，對風雪點了點頭。
“嗯。”風雪答應著，雖然有些失望，卻一如既往的體貼，溫柔。
……
四人都只是這大千世界的普通一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分別是常態，也沒有什么好悲傷的。
莫府，正堂。一如既往的安靜，一如既往的氣派。
莫瀟的腳步有些不穩，誠惶誠恐。
莫黑背身立著，威嚴之氣不須強調，自然而出。
“回來了？”沉重的聲音中略帶威嚴，令人無法反抗。
“父親。”莫瀟躬身行禮，聲音有些顫抖。
“怎么樣？”莫黑早已知道了答案，但他依然逼問著。
“輸了”莫瀟的聲音有些顫抖了，也不敢多說話。
屋內的氣氛很微妙，莫黑沒有大發雷霆，卻就是這樣淡淡地問著，誅心。
“有什么特別的嗎？”莫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有，雨纖塵認出了女兒，他們使用了針灸。”莫瀟想了一路，也解釋不了。
“情理之中，無礙。你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雨纖塵，傲嬌了些，也算正常。輸了也在情理之中。”莫黑難得如此寬容。
“為何？”莫瀟還是不解。
“因為雨纖塵見過我，自然能大致推出你的身份，所以也沒什么奇怪的。”
“父親，您的大業怎么辦？”莫瀟有些害怕，破壞了莫黑創造的大好局勢。
莫黑擺了擺手，道“你那里本來就只是一步而已，成與不成，無關緊要。大勢沒有任何影響，不過濟世堂少些名氣罷了。”
“父親足智多謀，必然得勝而歸。”莫瀟臉上的緊張，已經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層淡淡的汗珠。
莫黑擺了擺手，不愿聽這些恭維的話，便讓莫瀟退下了。
簾布遮擋下的陰影部分，似乎閃了閃，隨即走出一個人來。
屋里很安靜，似乎能聽見秋雨落地的聲響。
“城主。”那人恭敬叫著。
“莫蕓怎么樣？”莫黑的聲音中帶著滄桑。
“刀疤已經帶她出了城，往南邊去了。”
“一路派人暗中保護。”
“是。”那人猶豫一陣，咬咬牙道“城主為何要放過刀疤？小姐不值呀！”
“哈哈哈哈”莫黑笑了笑，“我虧欠蕓而太多。刀疤忍了這么多年，只為跟在蕓兒的身邊。這樣的人，值得蕓兒托付終身。”
“是。”“屬下這就派人去辦。”說著，那人便要走。
“等等，王爺那，怎么樣了？”
“軍師還在勸說，局勢已經大變，想來應該差不多了。”
“嗯”莫黑點了點頭。
屋外適時吹起一陣秋風，吹落了許多枯黃的葉子，伴著秋雨，躺在地上，沾著泥污。
“恭喜城主大事將成。”那人將腰彎得極低，十分謙卑的樣子。
“你是最早跟著我的，應該知道我不喜歡這些東西。我們為這些事，已經準備得太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了，最開始的愿望。”
莫黑的聲音有些悲傷。他有些迷茫了，如今是要成功的時刻了，可是自己沒有了喜悅，甚至記不得，自己當初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似乎有些悲哀了。
“城主不必如此，這些年的等待是值得的，我、軍師、刀疤跟了城主這么久，知道您的付出。”
那人也漸漸回憶起了過往，卻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畢竟他們早已不如以往，那般信任，那般交好。
總有一些回憶無法抹去，就像這纏綿的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永遠也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