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風吹過，冷了人間。
氣氛冷淡了下來，刀疤停住了腳步。站在那里，也不轉身。動了動嘴唇，又沒有說出話來。
雨纖塵也停住了，他漠然地看著前方，盯住那個人，死死地盯住。
空氣中好像彌漫著濃稠的霧，馬上要滴出水來。安靜得能聽到風走過的聲音。
咽下一口口水，刀疤放聲大笑，而后道“雨先生你想做一個圣人，沒人攔著你，你只管去做好了?？墒悄銥槭裁匆獜娖葎e人和你一樣，一樣痛苦，不停地壓榨著自己，看著敵人快活嗎？”
雨纖塵捂住了胸口，好痛。似乎有什么戳中了他的心。
然而刀疤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我殺他又關你何事，你經歷過我的痛苦嗎？我又憑什么向你解釋？”
出乎意料，雨纖塵神色坦然，面無表情。
刀疤又是苦笑兩聲，搖了搖頭。
莫蕓與風雪皆被這突如其來的架勢嚇住了，不敢多話。
刀疤灑脫地走到莫蕓身旁，拉住莫蕓便往前走?！坝晗壬热凰枷氩缓?，我們便就此別過吧！”
雨纖塵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說出什么，只能看著他們的漸漸遠去。莫蕓驚慌地看看刀疤，又看看風雪，被刀疤強行牽著往前走，有些踉蹌。
風雪溫柔而細膩，她能理解雨纖塵的準則與夢想。通過莫蕓的敘述，她也能理解刀疤對莫蕓的愛，以及那種若隱若現的仇恨。
但她沒有主張，她并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她在那種傳統而標準的家庭長大，符合大家閨秀的一切標準，她不適應這種環境，雖然她已經盡力去做了。由此觀之，她也足夠勇敢。
“兄長?！憋L雪默默地叫著。
“沒事，是我錯了。”雨纖塵回答得很爽快，也沒有不舍或者悲傷的情感出現。
“兄長，你真的沒事嗎？”風雪看向雨纖塵有些呆滯的眼睛，帶著憂愁的感覺。她理解雨纖塵對于夢想和準則的堅守。
“沒事，說實話，我很佩服他，他點出了我的執念。”雨纖塵向風雪一笑，很清淡，很耀眼，是那樣自然的微笑。沒有強迫的不自然，沒有因為不習慣而僵硬。
風雪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雨纖塵正在一次又一次發生著變化，而且總是那么突然。
“風雪，你在每一次改變的時候，會感到痛和悲傷嗎？”雨纖塵凝視著風雪的眼睛，很認真，很自然。
“我……兄長為何要這樣問呢？”
雨纖塵繼續微笑，充滿了贊賞和鼓勵的味道。見著風雪依然疑惑的樣子，雨纖塵道
“你嘗試了很多，你以前可能無法想象的東西，你打破了一直以來他們想要你守的規則。你在這樣做的時候，會感到緊張或者害怕嗎？”
風雪有些明白雨纖塵的意思了，點了點頭。“我每次都是被逼無奈，沒有辦法，所以必須去做?！?p> “做了這些改變后，你會覺得快樂嗎？”雨纖塵追問。
“嗯，我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風景，我覺得很好。而且，更重要的是……”
風雪不再說下去了，有些羞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轉而道“兄長，你呢？你想成為圣人嗎？”
雨纖塵隨即搖了搖頭，很確定地道“成為圣人不是我的目標，雖然出谷的時候，我也懷有過成就一切的夢想，但不是追求去做一個圣人?！?p> “那兄長為何要固執地守著那些準則呢？”
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不停地回蕩著這個問題。雨纖塵好像置身一個虛空的世界，這個世界里一直回蕩著，不停地回蕩著，這個問題。
雨纖塵有些困惑，卻不知道如何解決。
平靜的湖水上好像浮起了一個赤金色的大字，肆意而動，隨波而舞。仔細看去，似乎看不清。只能體會到那種虛無縹緲的意境。
“順。”雨纖塵喃喃著。閉眼思索，讓心隨著那道光流動，在湖光中舞動，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好像洗去了桎梏。靈魂不斷飄飛，飛入天際。看到了無數星辰，在頭頂閃耀。
“順？”風雪有些驚訝。
雨纖塵笑了，好開心。微風拂過他的臉龐，掀起層層疊疊的笑意。白衣黑發，隨著風勢輕輕飛舞，這是一個如此耀眼的少年，讓人無法直視。
“不好意思，剛剛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庇昀w塵見著眼前驚疑的風雪，忽覺有些尷尬，遂笑了笑，尷尬一笑。
“兄長，你是？”風雪更是覺得奇怪了。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明白了父親那日對我的期待?！?p> “嗯?！憋L雪點點頭?！靶珠L，我們現在應該去哪里？”風雪捏了捏手，眉頭也不自覺地向上抬了抬，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好像過分緊張了。
“我……我想去找云瀾，你愿意同行嗎？”雨纖塵也是有些緊張。
一陣秋風吹過，吹落無數枯黃的葉子。漫天飛舞的黃葉，似乎在悲鳴著，向上高飛。
風雪震了震。無數思緒涌上心頭“啊！就和這漫天的黃葉一樣，一切都結束了嗎？相處了這么久，無數次對視，共同歷經生死，都要結束了嗎？為何這樣不公？”風雪的眼眶紅紅的，淚水涌了上來，卻被她強行忍住了。
咬咬牙，風雪點點頭?！靶珠L，我記得刀疤說過，朝廷的士卒得了一種暑證，極其詭異，我們需要去支援?！?p> 雨纖塵無法放下那么多天來，一直懸著的心。雖然離開，沒有了責任，不用日日面對內心的譴責，但還是會不停地擔心那一抹清麗的身影，那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身影。
“對不起?！庇昀w塵再次道歉，不知道為什么，他只能這樣說。
風雪搖了搖頭，她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不是這樣的，但她卻無法強求。愣了愣，風雪抿了抿嘴“兄長，我能和你一起嗎？”
“當然，我說過，要照顧你的。父親答應了風叔叔，我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對了，按照父親的設想，風成到達流放地后，便會由云莫堂接手，你想去見他嗎？”
雨纖塵本來早就應該將這件事告訴風雪，但無奈流放途中，是不允許其他人插手的，他也不好開口。
“想?！憋L雪點點頭。
“姑余很遠，如果有可能，我想陪著你去?！庇昀w塵清楚風雪的不易，他想盡量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