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就要出發了,你在想什么?”云瀾踮起腳尖,將她的小手在雨纖塵眼前晃了晃。她依然是碧衣一身,不過好像長開了些。
“嗯,我稍后就來。”雨纖塵依舊看向遠方,若有所思。
在那個并不如何明媚的午后,雨纖塵帶著云瀾和一位弟子出發了,踏上了去靈芝村的路。
路途遙遠,旅途困苦。一路上雨纖塵專心于藥方集,空閑時便考問云瀾的功課,便沒那么無趣了。
“你也學習了多日,雖沒有醫治患者的經驗,但也可試著改改藥方了,你看這張藥方,是否有可以改進的地方。”雨纖塵有些期待得看著云瀾。
“小師妹可得好好改呢!云莫堂在學術方面,要求及為嚴格,改不好是要打手的。想當年,我求學的時候可被老堂主打過不少手板呢?”那名弟子一臉壞笑地看著云瀾道。
“是,這樣呀!額……”云瀾看看雨纖塵,但雨纖塵依舊沉默不言。
云瀾才慌了神,想著,“師父不說話,應該是默認了。跟隨師父多日,師父待自己極好,但對事十分認真,一絲不茍。危險呀!云瀾!”
想及此處,便收起了一副慵懶的態度,認真回道“我覺得紫荊這一味藥,藥性太強,雖然效果奇佳,但容易傷及本元,對病人的身體有害。
輕則體虛乏力,重則折損壽元。但應該如何該,徒兒并未想好。額……徒兒學藝不精,還請師父責罰。”
說完便在雨纖塵面前跪了下來,一臉委屈,這生怕責罰的樣子,卻多了幾分可愛。
“沒事,你起來吧!才學不久,改成這樣也算正常。需得繼續努力,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及時問我。”
雨纖塵臉上多出了欣慰之色,雖然嘴上不說,但已然十分滿意云瀾的表現。可見云瀾是一個有靈性的人。
“謝師父,徒兒一定會好好學的,因為徒兒想變成像師父一樣的人。”云瀾看著雨纖塵,臉上笑意更盛,就像那向日葵,正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師父,老堂主有師兄說的那么兇嗎?那你……有被打過嗎?”云瀾好奇地問著,便在雨纖塵面前撒起嬌來。
“堂主那時候可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每次回答都讓老堂主十分滿意。有些見解更勝老堂主幾分,可謂天縱奇才,哪里會被打,老堂主日日捧在手心里還來不及呢?
哪里像你師兄這樣愚笨,才總是被老堂主教訓。”那名弟子又是一臉敬佩地看向雨纖塵。
云瀾正準備開口大肆鼓吹雨纖塵一番,卻不想一直沉默,面無表情的雨纖塵開了口。
“父親也責罰過我,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那日父親給了我一個難解的毒方,我查遍古籍,也未找到解毒之法,便說了以血換血之術。
父親說此術不可行,我還小,執著于解毒,便與父親爭吵了起來,父親見我執著,便動了家法。”雨纖塵緩緩講述著。
聽到這里,云瀾不禁想起了那個星光大作的夜晚,復而問道“為何不能用以血換血之術呢?這也能救人呀?”
雨纖塵頓了頓,表情漸漸嚴肅“因為此術有違醫家行事準則,在醫家眼中眾生平等,并無分別。以血換血,救一人,殺一人,和儈子手有何分別。”聽及此處,車內再次沉默。
云瀾越發震驚,她明白師父所堅守的東西。師父為了堅守心中的準則,便用自己的命換了哥哥的命。
若非師父體質特殊又醫術高超,怕是早變成了累累白骨。但即使如此,此舉必然折損了師父的壽元。云瀾再次看向雨纖塵,覺得他越發偉岸了。
“那,師父,你會死嗎?”云瀾憂慮地問道,卻不想自己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每個人都有魂歸泥土的一日,不過早晚罷了。
但人生的長度不應該用時間衡量,只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不然多出的日子也只是虛度年華,給你一百年也覺時間不夠。”
雖然云瀾問的奇怪,但雨纖塵如此透徹,自然明白她在說什么。
云瀾點點頭,無言地看著雨纖塵。
此時再多的言語也表達不出那種尊重、敬佩、不舍和擔憂,正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
“云瀾,希望你以后的目標,不是成為師父這樣,而是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
這樣,才能成就自己,師父走后,你才能更好的走下去,知道嗎?”雨纖塵已然有些傷感。
云瀾拼命點著頭,眼中已是淚光閃閃。
雨纖塵輕挽衣袖,摸了摸云瀾的頭。
馬車依舊向前不斷駛去,離靈芝村越來越近。
自那日對于以血換血問題的議論后,車內便一直死氣沉沉的,就連那位一直喜歡惡搞的師兄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知道上次誤打誤撞地引出了堂主的傷心事,造成的后果似乎有些嚴重,便自覺地去車外趕起車來。
走著走著原本不太明亮的天空越發昏暗,天空中云層越積越厚,天色也越來越黑,看來大雨將至。
“堂主,看著天色估計得下一場大雨。是停下來,還是繼續趕路?”
“繼續走吧,這里沒有哪里可以避雨。再走一段就是靈芝村了,想來馬兒可以堅持下去。”雨纖塵想了一會后便回道。
但云層聚集的形勢,似乎超出了雨纖塵的預料,天色便得越發黑暗,不一會便雷電交加,雨滴自天空砸向地面,好似與大地賭著氣。
雨纖塵一行人被迫在路邊停下,進退不得,不知這場大雨何時才能退去。
三人正討論著雨勢,雨纖塵忽覺有些異樣。空氣之中散發著細微的血腥味,雖然大雨傾盆,但依然瞞不過雨纖塵的鼻子。
雨纖塵取了把油紙傘,吩咐二人不必跟隨后,便下車向著血味尋去。
行了大約一株香的功夫,血味在一草甸處最為濃烈。
雨纖塵也在這巨大的雷聲下聽見了輕微的呼救之聲。
看了許久,雨纖塵終于在一處陡坡下發現了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
男子已經陷入了昏迷,他周圍的土地已經被血水浸透。
雨纖塵對他簡單地做了些止血處理后,便抱起了黑衣男子,向馬車的方向走去。
此時已是無手打傘,雨水片刻便濕透了雨纖塵的白衣。血水也在白衣上綻開了妖艷的花朵。雨水砸起的泥花更是貼上了雨纖塵的衣角。
這還是那個纖塵不染的雨纖塵嗎?
在車中焦急等待的云瀾遠遠看著那一襲白衣,便迎了上去。等到走近些,更是震驚于雨纖塵那狼狽的樣子。
“師父,你沒事吧?”她焦急地詢問著,手中的傘已是遮上雨纖塵,絲毫不覺自己已經濕透。
“我沒事,我們先回車上再說。”雨纖塵抱著黑衣男子走了許久,已覺十分吃力。
等到回到馬車上,雨纖塵不敢有片刻遲疑,便為黑衣男子把脈上藥包扎,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暢。
只有云瀾察覺到了雨纖塵臉上那豆大的汗珠。“想必這人病情應該十分兇險吧!”云瀾暗想著。
還未休息一下,將濕透的衣服換下,雨纖塵卻是吩咐到“繼續趕路,務必在今晚前趕到靈芝村。”
“師父,他有救嗎?”云瀾問道。
“血,已經止住了,只是他在雨中呆了太久,不僅失血過多,還引發了炎癥。如果沒有藥,他撐不過今晚。眼下,只有盡力趕往靈芝村了。”雨纖塵看著黑衣男子一臉憂色。
雨似乎并沒有要停的樣子,在這崎嶇的山路上,一馬一車四人向著靈芝村的方向行著。
不,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