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心陶再次睜開眼時，天地陡然變化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樣子。
合上眼，她還能記得薄膜破碎后，那個紫發少女看見雙手帶血的她時，眼中恨意滔天的樣子。也還記得天空中亮起的那道耀眼的，需要用手遮擋的光芒，照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她就出現在了這里。
“這里是...”張心陶嘴里喃喃著，目光茫然的掃過面前。
身下是舒服的軟榻，眼前，是一床絲綢做的薄被。抬眼再往前看，是一間不算狹窄也談不上遼闊的屋子。午后的陽光斷斷續續的，透過窗棱的縫隙照在地上，照在她面前的薄被上。視線繼續往前移，還能看見一個背對著她，向著瓷盞里倒水的女孩。
女孩約莫十一二歲的模樣，梳著雙丫髻，淡藍色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面孔青澀。
大概是聽見了張心陶的呢喃，女孩轉過身，看著坐起來的張心陶，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過來。端起了桌上剛剛倒好水的瓷盞，走到床前。
“醒了，就喝點水吧。”聲音悅耳，平和的帶著一絲絲的憐惜，這是張心陶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的語氣。
“嗯...謝謝。”遲疑了片刻，張心陶輕輕的伸出手，想接過瓷盞。
但她的手指甫一觸碰那瓷盞，忽地瞳孔緊縮，本要接下來的手一顫，瓷盞便從指尖滑落，落在地上。
“砰！”湯水飛濺，破碎開的瓷片帶來的爆炸聲響起。
“哎呀！”面前的女孩嚇了一跳，趕忙蹲下來去撿那地上破碎的瓷片。
“都怪我，我倒的水有點燙了，你剛醒來身子又比較虛弱，我不應該直接端給你的...好在夫人不怎么計較這些...”女孩蹲在地上邊收拾，邊自責，邊自我安慰的說道，卻并沒有發現床上人那在一剎那間蒼白下去的臉色。
“怎么會？我...我的身體怎么變回了十三四歲的時候？還有...我的穴位，靈力呢？”張心陶的心里已翻起了驚濤駭浪。
直到剛才伸出手時，她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形的變化，也進而發現那些本來應該充斥著靈力的四肢百骸現在竟全部處于閉塞堵死的狀態。
“那道光芒照射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它將我的力量都帶走了？”
強自壓抑住心底的慌亂，張心陶將意識沉入了丹田，她要去確認最后一件東西是否還存在。如果它還在，那么一切都還能夠重來。
可是，在那空蕩蕩的丹田里，她什么都沒有看到。
那里本來會有一截翠色的靈根的。
“我...我成了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了。”
“這很正常的，你會習慣的，我也是這么過來的...嗯？你...”收拾好地面的女孩站起身來，剛好觸見了張心陶有些空洞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便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邊上，輕輕的坐在床邊，將手覆在張心陶的手面上道。只是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兩句，就看見張心陶的眼身忽地恢復了神采，直直的望著她的眼睛。
張心陶沒有回答她的話，也無暇回答，在她的眼里，面前這個女孩的樣子變了，有一團月白色光芒正從她的是雙眼里隱隱亮起。
光芒并不刺目，甚至不那么容易發現，但張心陶卻對這個光芒感到奇異的熟悉。
就在不久前，這樣的光芒曾經將她帶到了這里。
“好在，對于原先的世界，已經沒什么好眷戀的了。”張心陶心里嘆了一口氣，眼神重新望向面前的女孩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還不知道那白色的光芒是什么，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從那平和的光線中，她能感受到，能反射出這樣光芒的人，至少不會是什么窮兇極惡之輩。
至于那些消失的修為，盡管惋惜，但此刻的張心陶還并不覺得絕望。她本就是承載了千萬分之一的氣運，現在忽地斗轉星移，如果那些還在，恐怕也只有那些純粹刺激欲望的小說里才會出現罷。何況想起狐皇隕落時的情景，縱然握有世間少有的力量，也只能長劍貫體而亡，張心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魔怔了呢。”女孩見張心陶的目光不再空洞，才放松的拍拍胸口。隨即又用力的握著她的手，面色有些緊張的叮囑：“那些事情很可怕，我自己經歷過的時候也覺得天要塌下來了，但一切都會過去的，我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可別想著去尋短見了。”
“尋短見？”張心陶皺了皺眉頭，雖然暫時還沒怎么聽明白女孩話里的意思，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對了，你的名字是？”女孩見張心陶點了頭，臉色便歡快了不少，問道。
“張...張心陶。”
“是‘心地善良’的‘心’嗎？”
“嗯。”
“那‘陶’呢？是‘淘氣’的‘淘’嗎？”
“唔，不是，是...是...”第一次被這樣問起自己的名字，張心陶支吾了小半會，也沒有想起來一個合適的詞匯。
“...是‘陶醉’的‘陶’吧？”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道。
“嗯。”張心陶笑了笑：“輪到你了。”
“我啊，我叫心兒，‘心’也是‘心地善良’的‘心’，‘兒’就是那個聽起來好聽的兒話音。”女孩道，提起這個，她顯得格外的活潑。
“聽夫人說，你跟我的年紀也差不多，比我稍微大一點，不如我就叫你陶姐姐吧。”
“好。”張心陶點頭，她很喜歡看見這個樣子的人。她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看到過這個樣子的人了。
“啊呀！”
說著說著，女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站起身來，邊回頭邊向著屋外跑出去：“我記得夫人要你醒來的時候跟她說一聲的，之前說多了，都忘了這件事了。我得趕緊去，姐姐先呆在這里歇著呀。”
“好。”一直看著女孩蹦蹦跳跳的離開了屋子，在陽光里拐過一個轉角，跑的看不見了，張心陶才收回了目光。
正欲再仔細觀察一下身體的變化，腦中卻一陣劇痛。一瞬間里，她的大腦里像是海嘯突至般，被灌入了大量的信息。等到她回過神來時，額前，胸口，襯衣上已被汗水浸濕。
“這個是...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