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壇河
翌日,賈云曦帶了些瓊安特別的小玩意兒來找他們,卻撲了個空,只聽下人們說,他倆早早地便出門了,只好失望地撅著小嘴回去了。
這會陸子歌正吃力地追上謝既明。他輕功了得,只腳尖一點,矯健身軀便掠上屋脊,可陸子歌不會功夫,她只能吃力地繞過一處處屋子,努力跟上他。
謝既明每甩下她一段距離就會停下等她,再看著她氣喘吁吁地追上,她一度覺得這人純粹只是為了虐她看笑話。
“我真跑不動了大哥。“
陸子歌扶著一處墻喘氣,城墻上的男人鄙夷地投下一抹目光,自上掠下,嫌棄道:“沒用。”
“啊啊啊啊!“
陸子歌正撐著墻大喘氣,忽腳底一空,便被謝既明拎著領子掠了出去,她可沒試過從這么高的地方飛掠,當下驚駭聲直震謝既明耳膜,冷喝道:“閉嘴!”
陸子歌一下噤了聲,雙手緊緊抓住謝既明腰間的衣服,雙眼慢慢睜開,朝地上望去,瓊安的景致盡收眼底,朝陽初上,從此處看倒別有一番美景,她漸漸忘卻了懼意。
“原、原來有功夫的人都是這么走路的呀,難怪腳程那么快!”剛喃喃自嘆著,便感覺到迅速下降,隨即落在了地面,她踉蹌了兩步穩定身形。
“有功夫也遭不住你這身膘。“
謝既明幽幽地打量了她一眼,陸子歌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腰身,她哪來的膘!
只見一個長相鋒利兇悍的男人正候在一旁,身旁還停了三匹馬。他向謝既明示意。
陸子歌瞇了瞇眼,這兇狠粗獷的眉眼,他應該就是那日在客棧窗外的男人了。
謝既明和那男人對視一眼,翻身上了馬,陸子歌忙跟著爬上另一匹馬,還好她在馬廄喂過馬,對馬術也是略懂一些。兩人看起來都是不好惹的主,她也不敢問些什么,只默默駕著馬跟上他倆。
三人擇小路走,一路也未曾遇見什么人,直直往西而去,兩旁所見的屋舍越來越少,直到周遭只剩枯死的枝葉或茂盛的樹林。
又過了會,他們終于停下。
陸子歌隨著他倆下馬,此處人跡罕至,盡是自然樣貌,耳旁有潺潺的水流聲。
又行數十步,從高大的樹林中鉆出,眼前一亮。
這是一條寬大湍急的河流,兩畔只草草地修高了堤壩,看起來十分險峻。
“這、這是哪?”陸子歌打著顫退后一步。
“壇河。”
“壇河?!”她驚恐地看向那男人,掩著嘴,壓低了聲音道:“這河是會吃人的!”
壇河對周遭百姓而言,是極為嚇人的地方,說是有許多無意乘船經過此處的人都被它吞噬了,尸骨無存。
許多大人都拿它嚇唬小孩:
“你不聽話就把你丟去壇河!“
在震懾小孩時,總能有很好效果。
謝既明冷眼掃過她。
“河吃不吃人我不知道,但你再磨蹭的話,我會。“
此話一出,陸子歌癟了。是啊,說到吃人,謝既明才是那最危險的一個。
太陽這會才將將升起,此時三人在略高一丈的河畔堤壩上走過,陽光淺淺地落在河面。
湍急的河流反復揉碎淺色的陽光,反射起碎碎的光點,映襯在兩岸的挺拔巨樹上。
陸子歌小心翼翼地跟著前頭那兩人。
三人沿著堤壩往下游走,只走了數百米,前頭兩人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再往前,便沒有了堤壩,而是被雜亂堆砌的亂石灘代替。湍急的水流沖過被石灘擠著的狹小河道,猝然下墜,形成了險峻的瀑布。
謝既明跳上這堆亂石,往前一探,卻停住了腳步。
“前面沒路了。”
那劍眉男人鎖緊眉心,沉吟道:“如果賈超確是來過壇河,且往下游走,便只能從這條路走,可此處絕了路,難道他真的跳進河里了?”
“自然是真的”陸子歌蹲在堤壩邊沿,端著下巴看著他倆,心下納悶,那老伯明明說了,人已經掉河里死兩年了,還來尋什么呢?人死了,謝既明的差事結了,她也能早點回去,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謝既明蹲下,觀察腳邊的亂石。
“這兒的石頭都鋪滿厚厚的石蘚,沒有七八年是無法形成的,石蘚完整,沒有被人破壞過的跡象,在我們之前應該沒有人來過此處”
劍眉男人接道:
“賈超若不是從這亂石灘跳下瀑布,那他的尸體就一定還在壇河中,以賈家的實力,不可能撈不到。”
“那說不定順著水流沖下去了呢?”陸子歌歪頭,不解問道。
“若要順著水流沖下去,說明尸體已經漂浮起來了,賈家的人在此尋找半月,不可能沒見到。”
“哦……那、那說明賈超沒自盡?”
陸子歌驚訝地站了起來。
“去上游。”
謝既明探身引路,陸子歌忙隨著那劍眉男人跟上。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陸子歌好奇地探了探腦袋。
……
一片寂靜,陸子歌有些尷尬地又問:“大哥?”
那男人仍沒有回應,寂靜中,陸子歌好像聽到了謝既明的嗤笑。她訕訕地閉了嘴,不再自取其辱,謝既明一道的人果然和他一般冷面無情。
他們向上游走去,一路上盡是荒無人煙之相,野草比人高。
走了許久,陸子歌雙腿都打顫了,前頭那人終于停了下來。
“這兒有人來過。”
劍眉男人上前,俯著身子來回勘測。
“一路走來河邊盡是雜草叢生,唯獨此處堪堪多了片缺口。近水處伸出一小片石灘,很明顯是有人常年累月踩出來的,這附近一定有人生活。”
謝既明認同地點了點頭,伸手指向一處草堆,這河畔周遭的土壤茂盛,雜草都生得極高,唯獨此處雜草比其他地方矮得多。
謝既明率先沿著那隱蔽的小道尋了去,這小道彎彎折折,極其偏僻。一行人又尋著林間小道走了好一段,終于穿出了這一片高聳的林子。
隨著眼前漸漸光亮,陸子歌愈發驚詫地睜大了眼,林子之外是一小片空地,其間有一間簡陋的小屋子靜靜地倚在山腳,屋外有個正在淘米的婦人。
謝既明忽偏頭,示意陸子歌去。她受用地挺了挺胸膛,一個個死人臉吧,方才那么威風,這會不管用了吧。
“大娘,淘米呢。”
她乖巧上前。
那婦人看到她,很是吃驚,手中的米差點灑到地上。
“你、你是什么人?為何會到這兒來?”
“大娘莫慌,我不是壞人。在下陸宣,和哥哥來瓊安尋親,可昨夜不小心和哥哥在這郊外走散了,天黑看不清方向,一晚都沒能尋到出路,只能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待著。早晨起來見到此處有炊煙才尋來的。”
陸子歌委屈巴巴地看著那大娘,扁著嘴,好不可憐,直叫那婦人被她水汪汪的眼眸盯得心軟,忙招呼她進屋休息。陸子歌虛弱地倚著她的胳膊隨她進屋,期間不忘得意地向林子里兩人投去目光。
“離譜。”謝既明抱著雙臂,鳳眸微瞇,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卻不得不承認,陸子歌比他們倆都有親和力得多,這正是帶她出來唯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