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那個牛仔呢
街道并不長,一路走來,不像皮女士那般目視前方,汪倫則是不住地向四周打量,一來是因為要警惕兩側房屋中是否會有暴民走出,另一則,他希望看到哪怕一絲關于麥克雷的線索。
光線越來越亮,汪倫有種已經暴露在敵人林立的槍口之下的恐懼感,他大氣不敢出,跟緊了皮女士來到那酒館墻邊。
汪倫抬起頭,木匾上寫著「巷子酒館」。
兩人貓著腰前進,窗口就在他們的頭頂,窗內聲音嘈雜,時不時傳來陣陣狂笑,近在咫尺。
每一個聲音都讓汪倫心率驟增。
如果不是因為不認識路,他真想控住時間,帶著皮女士「閃」出骷髏鎮。
走過最明亮的地方時,皮女士特意轉過頭來確定汪倫是否還在。
她點了下頭,沖著遠處的陰影揚了揚下巴,算是示意他們將要前進的方向。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響雷般的巨響,這聲響差點讓汪倫跪了下去。
他緊緊抓住身前皮女士的衣服。
皮女士回身看著汪倫,眼神中竟露出了關切之意,她耳語道,「工廠。」
然后沖汪倫輕輕搖搖頭,意思是工廠發出的聲音,不必擔心。
這聲響極有規律地傳來,汪倫仔細聽著,確定是工廠方向傳來的機器聲,這才稍感安心。
皮女士笑了起來。
在明亮的燈光下,汪倫在皮女士的笑容中看出了母親的溫柔。
他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不知道母親應該是什么樣,但現在,他覺得母親就應該像是皮女士這般笑著。
兩人貓著腰,靠在墻邊,頭頂是大開的窗戶,身前便是酒館木門的位置,現在被打開了。
因為巨大的有節奏的聲響,兩人并未聽到從酒館內傳出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但他們看到了門正被推開。
兩人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緊繃起來。
汪倫起初是恐懼,但看清楚那人的臉時,這種恐懼變成了憤怒。
在燈光下,這人正是之前在那小巷子中被那小女孩帶來、「好心」詢問過汪倫的中年男人。
也就是這個人,帶來了伏擊他和麥克雷的暴民部隊。
這一刻,汪倫殺人的心有了。
但他也就是有了殺人的心,卻實在是沒有殺人的膽。
從窗口中傳出的歡聲笑語便是汪倫沒有上前質問的主要阻礙所在。
這一切都在一瞬間。
那中年人雙眼迷離,手還沒離開木門,便看到了正蹲在門旁的兩人。
六目相對。
那中年人的表情從迷離的微笑慢慢變成了疑惑,又慢慢變成了驚恐。
汪倫看到了這一系列完整而豐富的表情變化。
皮女士在中年男人發出叫喊之前舉起了槍。
汪倫沒有使用時間控制,卻感覺時間似乎凝固住了。
那男人就這么張著嘴看著皮女士手中黑洞洞的槍口,而皮女士則端穩了槍,直勾勾看著那人的表情反應。
在這樣僵持了片刻之后,皮女士似乎是看透了那人惜命重于團體利益——否則他大可以喊出來了——皮女士輕輕擺了擺槍口,示意那人將門關上。
那中年人也只猶豫了瞬間,手從木門上拿開,那木門慢慢合閉。
皮女士手中的槍頭再次擺了擺,這次是朝向門口相反的方向。汪倫能看明白,這是要那人開始走路。
在「巷子酒館」門口明亮的燈光中,那中年男人便在皮女士的槍口前搖搖晃晃向路上的陰影中走去。
汪倫緊張地看著四周的黑暗,如果此時有路過的暴民,是絕對不會誤會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的。
皮女士之前所說的「格殺勿論」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開始擔心會不會有子彈從黑暗中突然出現,射中他的腦門。
當他們離開「巷子酒館」足夠遠的時候,那些醉漢的呼喊隱約可辨,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具有威脅,而工廠方向發出的巨響也已經停止,周遭又恢復了沉悶的機械嗡鳴。
完全出乎汪倫的預料,皮女士猛地上前抓住了那男人的衣服,用力一甩,將那男人扔向身旁的小胡同內。
在皮女士的槍托沖著男人后腦砸下去之前,汪倫停滯了時間,將那男人拉到了一邊。
皮女士槍托砸空,她詫異地看著汪倫。
汪倫緊緊抓著那人衣領,將他按在了墻上,壓低了聲音,「麥克雷人呢?」
那人顯然是被剛剛發生的時空瞬移給搞蒙了,他怔怔地看著汪倫,嘴巴半張。
「我說,麥克雷呢?那個牛仔呢!」
「我不知道。」男人將臉扭向了一邊。
「他在說謊。」皮女士冷冷地說道,「孩子,你想讓他開口的話可不是靠用聲音嚇唬他。」
汪倫緩緩松開了那人的衣領,他已經懂了皮女士的意思,但他還不能接受采用暴力手段刑訊逼供的做法。況且如何在刑訊逼供中讓這人保持安靜不引來其他暴民,其實還蠻有難度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再問我還是不知道。你讓我走,我發誓我不會報告的。」那男人祈求道,「我出來的時間太長了他們會開始懷疑,你讓我回去,我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我從來沒見過你們兩人……」
皮女士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表情——她覺得這人說話多了,而以她的經驗,這種情況往往會變得夜長夢多。若不是汪倫有事情要問,這男人早就應該是一具尸體了。
「速戰速決,我已經快沒耐心了。」皮女士咕嚕一句,眼睛向街道上掃視著。
杰西麥克雷那慈祥溫和的面孔出現在汪倫的腦海。
他不可能自己逃走而不管我,他不是那種人。
「我在問你一遍,他人在哪兒?」
「你問一百遍,我還是不知道,要我說,你還是趁別人沒發現的時候放我走……」
汪倫無助地看了看皮女士。
她無奈地搖搖頭,隨后一個箭步上前,手里的尖刀抵住了對方的喉嚨,刀尖刺入了皮膚。
「想好你下一句話,不然你永遠都不用再說話了。」皮女士的聲音冰冷,讓汪倫想到了「死亡」的感覺。
「如果我說了,也是死。」那人用力向后靠,試圖遠離那柄尖刀。
這就說明他知道麥克雷在哪。汪倫開始激動。
皮女士手中的尖刀向前走了半厘米。「不說現在死,說了我放你走,你大可離開這里。」
那人不敢動,也不能動,刀尖已經刺在了喉軟骨上,再向前一丁點便刺破了氣管,向兩側一劃,那便破了頸動脈。
這精確度簡直到了外科醫生的水準。
「工廠……」中年男人連口水也不敢吞,生怕喉結一動便會撞上刀刃,只能任由唾液從嘴角流了下來,說話含糊。
「工廠的什么地方?」汪倫追問道。
「工廠地堡……」
「我知道那地方。」皮女士打斷了汪倫的追問。
「我說的是真話……」
「我知道,但我說的不是真話。」
那中年男人最終沒能發出聲音,伴隨著割肉的悶響,男人氣管破裂,雙肺瞬間被填滿了血液——他活生生被自己的血淹死了。
「現在……」皮女士在汪倫驚恐的眼神中收起尖刀,將臟亂的頭發向后攏了攏,「看來我還要帶你去找你的麥克雷,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