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長亭折柳
距離燕錚在雨夜與姜嫵告別,姜嫵在城樓上送他離開,已經過去兩三日了。燕府已經無人,只留了一個看家的老仆,其余的人都各自給了一筆錢遣散回家,喬叔跟著燕錚上路。
燕錚每日一心一意趕路,腳程倒很快,這幾日就到了清河附近。清河仍屬于北地,有疏朗的山,和晉京一樣沒什么水。七月天氣,清河干燥的熱氣直往人的臉上撲。
燕錚委任荊州一事,姜嫵告訴他,除了姜清吉的運作之外,崔游也出了一把力。想到姜嫵和崔游,燕錚的心情又好上許多。盡管前路漫漫,前程不明,他還有朋友與心上人。連帶著燥熱的清河也看著順眼了起來。
已經是中午時分,官道上的太陽簡直烤人,燕錚年輕身體好,但喬叔略上了年紀,體力有些跟不上。燕錚遠遠看見路邊的亭子,對喬叔道:“喬叔,前邊一里處有個涼亭,我們到那里再歇,你堅持一下。”
到了涼亭里,燕錚才看到有個公子已經坐在里面,正彎下腰去搬著什么。等這個公子提著一壺酒放在石桌上,轉身露出臉,燕錚才驚喜道:“崔游?”
崔游哎了一聲,不緊不慢的啟封他的酒,頭都沒抬一下。
燕錚拴好了馬,走到崔游對面坐下:“你怎么不在京城?”
崔游把酒開封,又拿出兩個酒杯,分別擺在兩人面前:“來送送你。”
燕錚這下是驚大于喜了:“你特地從晉京跑到清河來送我?我和你雖然是好兄弟,但也不至于這樣吧,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崔游看燕錚面色驚恐,雙手環抱自己,嗤笑一聲:“你有病?我吃飽了撐的才會特地來清河送你,我本來就在清河,只是你恰巧路過罷了。”
他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酒,燕錚把面前那只杯子推出去道:“我就不必了,身在孝中,不可飲酒。”
崔游干脆的收回酒壺:“本來也沒打算給你倒,兩個杯子擺著好看我才拿了兩個,沒有你的份。”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了一陣子的廢話,燕錚站起身行執手禮:“我知道此去荊州也有你相幫,多謝你仗義相助,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崔游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你還客氣起來了。有姜大人為你籌謀,沒有我哥一樣能成事。倒是我,多此一舉。”
燕錚復又坐下:“你有這個心我就已經很感動了。你回清河可有什么事?”
崔游倒酒:“我不是與你說過,要做一個教書先生嗎?清河是崔氏故地,多的是崔氏子弟,我雖算不上什么大家,教幾個旁支的孩子開蒙足矣。”
燕錚笑道:“你真是愜意。多少人想有你這份悠閑而不可得啊。”
崔游挑了挑眉:“自然。”
他把酒壇子收起來:“你該走了吧?天下不太平,你還是不要在路上耽擱太久,早早的上任是正經。我也要回去給孩子們批功課。”
燕錚失笑:“那你還喝酒?為人師表者怎么如此作風?”
崔游抬起袖子聞了聞自己:“我沒喝多少,這不是來送你,空著手不好看嘛。回去換身衣衫,還是光風霽月的族中先生。”
燕錚抬頭看天色,太陽剛好被一片烏云遮住,暫解酷暑,確實是趕路的好時機。一旁的喬叔已經走出亭子,在解馬的韁繩了。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崔游,此去山長水闊,我不知何時再回來,還會不會回來。望你珍重自己,我們總會有相見的時候。”
崔游也站起身,行了個拱手禮:“與君共勉,保重。”
燕錚點點頭,走向牽著馬等候的喬叔。
“駕!”
燕錚縱馬揚鞭,寬闊的官道上毫無阻礙,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天邊。崔游則提著自己的酒壺,在亭子邊上的柳樹上折了一支綠意盎然的枝丫,插在了地上。隨后晃晃悠悠哼著小曲走上了樹叢茂密的小路。
這是宣和四年的夏天,沒有人想過將來的道路究竟怎么走。仿佛只是燕錚出了趟遠門,好兄弟崔游提酒來送他。十里長亭,折一支柳,待來年春歸,便又長成新的柳樹。
晉京姜府中
姜嫵閑來無事,在荷花池邊喂金魚。天氣熱的時候人懶懶的不想動,水邊總是涼快些。柳菀菀的聲音遙遠的傳過來:“姜——嫵——”
姜嫵看向聲音的來源。柳菀菀提著裙子,毫無形象的朝這邊跑過來,與姜嫵眼神對視還揮了一下手。
姜嫵:“......”
柳菀菀氣喘吁吁的跑到荷花池旁,微風吹動,荷花池上泛起陣陣漣漪,她以手扇風:“好涼快啊。”
姜嫵:“你跑的如此豪放,要是被我爹看見,那你可就丟人了。”
柳菀菀停止扇風,警覺道:“這個時辰姜伯父不該在家啊?”
姜嫵繃著嘴角,力圖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些:“他回府來拿些東西。”
柳菀菀大驚失色:“啊?真的?”
姜嫵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被反應過來的柳菀菀一頓好錘。
柳菀菀怒道:“我就說!姜伯父這個時辰不可能在家,姜嫵,你真的學壞了!”
姜嫵取帕子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我錯了,我不笑了,你有什么事?”
柳菀菀扭捏起來,用手絞著帕子不說話,酸的姜嫵掉雞皮疙瘩:“你有話快說,不然我可走了。”
柳菀菀立刻收起帕子,對著姜嫵招招手:“你湊近點。”姜嫵依言湊近了點,只聽柳菀菀道:“我議親了。”
姜嫵:“?”
柳菀菀與姜嫵同齡,恰是十五及笄,正是開始說親的年齡。姜嫵頓了頓:“雖說是該說親了,可十五就定下來,也太早了點。”
柳菀菀真的不好意思起來:“還沒有具體說呢,只是有個眉目。”還沒等姜嫵問那人是誰,柳菀菀又道:”你與燕錚呢?“
她說到姜嫵的婚事就沒有什么害羞的情緒了,兩只大眼睛里充斥著促狹。
姜嫵嘆口氣:“你說呢?伯父伯母都沒了,燕錚起碼要守孝三年。他又去了荊州,等他出孝我都十八了,他是男子還好,可我不知等不等的起。”
柳菀菀皺起眉:“這倒真的是個問題。若要選別人,你爹不在夫人們的圈子里,相看總有不周到的地方,燕錚與你青梅竹馬,又那么喜歡你,是最好的人選。”
她又酸不拉幾道:“你也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嫁給別人你會樂意?每次我找你不在,一定是和燕錚出門了,你這個見色忘義沒良心的。”
姜嫵感覺太陽直射在臉上,不知是羞紅的還是曬紅,照的她臉發燙。她和柳菀菀并排趴在荷花池邊的欄桿上,感受著微風拂面的涼爽。天上云來云往,時卷時舒。

白日夢文
長大了,快樂就漸漸的消失了,京城四人組會走向怎樣未知的遠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