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得下嗎?”清宣太后心中反問著自己,思緒卻漸漸地飄往了當年。
那年還未及端午,天氣已是酷熱非常了。幸好府中南湖假山里有一個涵洞,十分清涼。她怕熱貪涼時常在午后偷偷摸進涵洞小憩。
她到底是一個大家閨秀,父母親自然是不允她如此不雅的舉動。但她又向來得父母寵愛,一來二去自然也算默許了。
那日女夫子也終是耐不住酷暑了,結(jié)束了早課便告訴她午后的課暫且停了。她自然欣喜非常,因有著午課,入暑以來她可很少在涵洞納過涼!
夏日的風懶洋洋的,柳條隨風半起,一副沉倦的模樣。她站在柳樹下略略失了神。
只見臨湖小榭上立著一個身形修長挺拔的年輕男子,臨風而立,似青柏勁竹,外有鋼骨,內(nèi)有雅涵。目光緩緩越過李府的院墻,凝視著遠山。男子即便此時也并不算瘦弱,但她卻一眼感受到他的落寞,因哀毀傷身而形銷骨立。
她好奇什么人能傷心到這種程度,但父親和他的諸位同僚都在一旁的竹林里,她也不敢近前。而且這男子恐怕身份不一般,她也能猜到。
湖的南岸旁是一個緩坡,種了大片的柳樹,此刻少女時期的清宣太后就躲在一棵柳樹后面。臨湖的一棵柳樹上系了一葉小舟,劃舟入水,湖中正是假山涵洞。湖的西岸則是一片小竹林,臨湖上則有小榭。
正想著悄然退去,水榭中的男子卻注意到了她,淡淡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但顯然父親他們時刻關注著那男子,此時隨著男子的目光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
父親眼睛一瞪,她就慫了,扭頭就想找母親求情去。父親身旁的唐伯伯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暗指這那男子。父親似乎不愿,但不得不依著唐大人的意思將她召上前去。
她也不愿啊!但是不得不攝起衣裙上前見禮。
父親黑著臉對她說道:“去拜見一下貴人,懂些禮數(shù),謹言慎行,規(guī)矩知道嗎?”
“是,女兒知道了。”此時的她雖年幼但官宦人家的小姐怎會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是的,我隱隱約約已經(jīng)猜到了這位貴人恐怕就是當今的陛下,未及弱冠便痛失發(fā)妻的君皇。
我有些害怕,還有些需要緊緊藏在心底里的欣喜。我知道我不該抱有這份心思,父親為官清廉,斷不愿沾染上半分后宮里的腌臜事,更不喜同皇親國戚做了同道中人。他只是個讀書人,父親一向自詡?cè)绱恕?p> 然而少女的心思就像含羞草,嬌嬌怯怯,翹首以盼,略微觸及,卻又避之若洪水猛獸。
但在父親和諸位大人的目光下我只能帶著委屈上前見禮,我不是不懂不懂父親眼中責備的深意,世間七八分的道理五六歲的孩子大都懂得,更何況已經(jīng)十五六歲的我。先皇后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jīng)嫁給君皇了。
但是現(xiàn)在其后盤根復雜的政治關系根本來不及我細想。
幾步上前,我剛要行禮,那男子便揮了揮手免了我的禮。說道“看來你父親很寵你啊!”
他平易近人的很,沒有半分架子。但我還是記著父親的囑咐的,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答道“是”。
見她答的簡單明了,君皇不由得也含了一絲笑意。“朕也有一個女兒,將來朕也要將她寵成你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他略一停頓想起了什么,口氣苦澀了許多,“不過,你有父兄相護,又有慈母在堂,可比我的繽兒有福氣多了。”
她一聽這話就有些怕了,見男子已經(jīng)袒露身份她也不必再有那么多顧忌了,急忙跪下道:“公主洪福齊天,不是小女子可相提并論的。還請陛下贖罪!”
“不必多禮”他眉宇中藏著淡淡的憂傷,依舊溫和地召她起來,又多少談了兩句,便讓她下去了。
如果知道結(jié)局,幾人能有當初年少一往無前,無所顧忌的勇氣。
年少輕狂換來的不過是一生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