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見耳畔有人高喊抓賊,眾人習慣性地望向胡二,胡二頓時擺手:“師兄,你們看我做什么?我沒有做賊呀?”
眾人見狀,也知道是多慮了,畢竟這是洛陽城外,天子腳下,天下首善之地。
就算這些年時局動蕩,不甚太平,天家威嚴也如江河奔騰而下,可鎮守洛陽的河間王總還是要點臉面的。
若真出現光天化日攔路殺人這等駭人聽聞的事,他也面上無光,到時候少不得有人借題發揮。
就好比并州的南匈奴大單于劉源一直表示,雖然自己是個匈奴人,但匈奴二字讀作匈奴,寫作大周,他的身上有一半大周皇室血脈,也應該為了匡扶大周做點貢獻。
比如說進京做個丞相或者大將軍什么的,盡管這些差事公務繁忙,會壓榨他的生活時間,但大單于就是公忠體國,不厭其煩。
河間王相信,只要自己這邊稍微出了點小事,就會被他們渲染成軒然大波,作為了不得的理由進京為天子牽馬墜蹬。
故而幾人心態平和,甚至還有看戲的心思,果然指望這一群咸魚社會人為民伸張正義是癡心妄想。
但是正道的光不會熄滅。
只見一人躍出自家二人抬的轎子,凌空而起,擋在賊人面前,輕輕一掌將他擊倒。
總是在最后一刻趕來的捕快瞧見地上的賊人,又瞧見這位仁心仁義、為國為民的大俠,連連感謝:“多謝江大俠。”
這位江大俠面帶微笑,略擺擺手:“不必如此,護佑一方百姓,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老鐵們,你們說,他做的對嗎?
起碼洛陽百姓歡欣鼓舞,覺得很贊。
“不愧是江大俠。”
“江大俠好身手。”
“河洛大俠天下第一。”
“我們洛陽能有河洛大俠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聽說河間王殿下有事也要咨詢河洛大俠呢。”
李本田看了看張賓給的拜帖,又瞧了瞧江天雄,推了推旁邊的戒色:“師兄,這就是河洛大俠嗎?”
“大概吧。”戒色道,“我在洛陽的時候沒怎么跟江湖人打過交道,但是他的名氣略知一二。”
李本田想想也是,師兄是個和尚,平日里一定在寺廟里深居淺出,應該不會和河洛大俠有交際。
“切,以妾身看來,你是不怎么跟男人打交道吧。”東海王后說出了真相。
李本田梅開二度,再次想想也是,師兄是個和尚,潘驢鄧小閑全都占了,應該不會和河洛大俠有交際。
“不過妾身這話說得也有些牽強。”東海王后掩袖笑道:“戒色師傅同河洛大俠還是有些交集的。”
“起碼洛陽城里的青樓妓館,沒一處不占他家的干股的。”
李本田羨慕地看了一眼戒色,瞧瞧人家的日子過的。
戒色干咳一聲:“都是逢場作戲,逢場作戲,現在先去拜謁河洛大俠吧。”
“嘻嘻。”東海王后捻指笑道,“你若是這樣過去,只怕到天黑都見不到河洛大俠。”
“這是什么道理?”
“你聽妾身的便是。”
不多時,一輛十六匹馬拉動的馬車緩緩駛出車行,洛陽人都知道,這可是車行里的鎮行之寶。
一般都是那些有錢沒處花的外藩之主、方外胡酋、偏郡凱子才租用的,也不知道今天車上坐的是哪一位?
答案自然一個都不是。
車上只有四個看客和一位失意人。
李本田禪師愈發迫切地想要找到風吹雪,討債,拿錢,跑路。
剛才在車行租車,又是他出的錢,令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這年頭,好人難當,又好又咸魚的人更難當,又好又咸魚還被曾經的結義兄弟卷錢跑路的老實人更是難上加難。
但看在戒色的面子上,李本田只能勉為其難,畢竟戒色可是團隊武力擔當。
“咱們這么破費真得好用嗎?”胡二問道。
李本田默默為他點了個贊,什么叫忠心為主啊?戰術后仰。
東海王后也不接話,只是指著窗外,胡二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條長龍橫在眼前,也不知道這是多少人,頂著正午的炎炎烈日在這里排隊。
“今天是洛陽趕集的日子?”胡二嘖嘖稱奇,到底是天下有數的通邑大都,就是趕集也是如此別致。
就是日子過得苦了一點,就為了一個攤位上的貨還得排得看不見前路。
甚至他還看見有人拿著被褥,準備換洗衣服的,這至于嗎?
“那可不是趕集的。”東海王后笑道,“他們都是去拜謁河洛大俠的。”
“……”胡二一臉驚訝。
“天下都知道河洛大俠為人闊綽,好交朋友。”東海王后道,“尤其是江湖上的好漢,只要求到河洛大俠門上,他都是來者不拒,少則贈金贈銀,多則門下庇護。”
“所以他家的門房每日既是繁忙,又是最眼高于頂的,若是像你們剛才那樣,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拿著一張輕飄飄的拜帖就來拜謁,只怕住到轉年都見不到江天雄。”
“難怪得租馬車。”李本田接過話頭,“這些門房每日迎來送往,早就煉出一副火眼金睛,尋常人別說見河洛大俠了,就是進府門恐怕都無能為力。”
“孺子可教也。”東海王后笑道,“你們到洛陽,少不得與洛陽的地頭蛇來往,去見見江天雄也好,找起人來也方便。”
果不其然,河洛大俠府邸的門房大老遠瞧見這座凱子專用馬車,也好奇得很,暗想:“到底是哪個撒幣鄉巴佬租這破玩意兒充門面。”
不光是他,這些排隊的人也都在竊竊私語:“嗬,這可新鮮啊,是不是有外地藩鎮進京啊?”
“可沒聽說啊,不會是西域王子吧。”
“不能夠,天龍教早就把西來商路給斷了,這西域王子總不能飛過來吧。”
“那會是誰?總不能是個不知深淺的鄉巴佬吧。”
“說不定真是個鄉巴佬。”
“就是,要不是鄉巴佬誰租這破玩意兒,租的錢頂十好幾戶人家幾年的收成。”
可再一見這馬車嘀嘀咕咕要往自己這邊來,這些人連忙躬身致意。
見過大世面的門房更是連不三迎了上去,還差著十幾步就開始眉開眼笑地作揖,整個身子彎成一個直角。
只見里面也沒人答話,只是甩出一枚私印,引得眾人嘀咕:“這到底是什么人,好生狂妄。”
“就是,就算是外地藩鎮之主也不敢在河洛大俠面前拿大。”
“等著瞧吧,河洛大俠府上的門房放在江湖上也都是好漢,準能給他好看。”
“就是就是,他們真是太沒眼力見了。”
在眾人低語與看熱鬧中,門房接過私印,臉色由不屑變為震驚:“敢問閣下是?”